赵师傅凑过去闻,胡子都翘起来:\嘿,和我闺女小时候抹的香膏一个味!\他捏着陶瓶转身,又回头补了句,\明儿我来搭头灶!\
第三日黎明,沈建国拎着菜篮往灶棚走,远远就见青烟从灶口冒出来。
陈阿婆正踮着脚往灶膛里塞柴,枯瘦的手被火星子烫得一缩,又赶紧把柴往里推了推。
她穿了件簇新的蓝布衫,是小孙子去年寄的,下摆沾着草屑。
\阿婆,火要从底下引。\沈建国放轻脚步,把菜篮搁在石墩上。
陈阿婆吓了一跳,转身时碰倒了装松油的陶瓶,深褐色的油在青石板上洇开。\我孙子在深圳...\她低头用袖口擦油,声音发颤,\视频里说想吃我煮的番薯粥...可我三年没烧过灶了...\
沈建国蹲下来,从怀里掏出块旧抹布——是妻子生前擦灶台用的,边角磨得发亮。
他轻轻擦去陈阿婆手上的油,又接过她手里的柴:\您看,湿柴放底下,干柴架上面,松油抹这儿...\
锅盖掀开时,米粒边缘泛着焦色。
陈阿婆吸了吸鼻子:\我当年煮的比这好...\
\这是阿婆的味道。\沈建国盛了碗粥,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我闺女小时候,她妈煮糊的粥,她能喝三碗。\
当夜暴雨倾盆。
沈星河裹着雨衣巡巷,走到灶棚时,电路\滋啦\一声断了。
他摸黑往前挪,却听见\噼啪\的柴爆声——比往日更热闹,像有人在打拍子。
煤油灯的光从灶棚里透出来,映出五道影子:吴伯坐在矮凳上,耳侧微倾听着粥沸声;陈阿婆守着锅,枯手搭在铃绳上;周小海踮脚添柴,鼻尖沾着黑灰;赵师傅举着汤勺搅粥,油星子溅在他新洗的白衬衫上;程序员小夫妻抱着孩子,宝宝正抓着陈阿婆的蓝布衫角啃。
\星河哥!\周小海最先看见他,柴棍\啪\地掉进灶膛,\陈阿婆说我添的柴最旺!\
沈星河脱下雨衣搭在檐下,袖中手机突然震动。
他摸出来,三年前那条草稿短信又弹出来——\妈,我在1998,您别害怕\,时间显示\未来\。
他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拇指动了动,删掉所有字,只留下一个\归\。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灶膛里的柴\轰\地腾起一簇火苗。
火光映着众人的脸:吴伯笑出了眼角纹,陈阿婆的蓝布衫被映得发亮,周小海的羊角辫沾着火星,程序员妻子正给宝宝擦沾了粥的手。
沈星河望着跳动的火苗,忽然想起母亲笔记末页的话:\真正的火种,从不在灶里。\此刻他终于懂了——那火种在陈阿婆颤抖着添柴的手,在吴伯侧耳听火的专注,在周小海沾着黑灰的笑脸里。
雨停时天还没亮。
沈星河靠在灶棚的竹架上打了个盹,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轻唤:\星河,看东边。\
他睁眼,就见天际泛起鱼肚白。
巷里的青石板还淌着水,不知谁在灶棚前插了株带露的月季。
\要出太阳了。\吴伯递来碗温粥,\等会...该有人要喊了。\
沈星河喝着粥,听见远处传来晨雾里的第一声吆喝——是卖豆腐脑的老张头,比往日早了半柱香。
他望着逐渐亮堂的巷子,忽然觉得连空气里都飘着松脂的清香,混着新煮的粥味,暖烘烘的。
东边的云被染成了橘红色。
就在这时,巷尾传来一声惊呼:\快看!
灶台上的铜铃铛...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