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患者自己放弃了希望，再好的医疗手段也回天乏术。
虽然心里还有些隐隐的不安，但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他暂时将这份疑虑压在了心底，决定之后再深入调查。
这时候，郑孟俊轻轻敲了敲桌子，打破了审讯室的沉默，他开口问道：“你们 05年费尽心机把尸体转移到黑蒙山，结果张广元 06年就死了。他死之前，有没有交代你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个问题他已经在心里盘桓了许久，像张广元这样的人，绝不会毫无准备地离开。
赵天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神飞快地闪烁了几下，像是在快速回忆着什么，又像是在斟酌着该如何回答。
沉默了几秒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他说他死了之后，我们的处境会非常危险。他特别交代，赵万虎和李强山这两个人断不可留，必须除，；至于王新龙，这个人值得信任，可以留下来。所以在张广元死之前，我就把赵万虎和李强山处理了。”
“不对！”叶默突然出声：“你一开始说张广元担心走漏风声，在事情做完之后就把他们灭口了，现在却说因为张广元知道自己要死了才让你动手，这前后明显矛盾！你在撒谎！”
赵天刚见状面不改色的回答道：“这有什么矛盾？本来就是担心他们走漏风声才灭口，只是一开始没说清楚具体时间而已。”
“那我问你，如果张广元没有死，并且成功上位了，这两个人你会杀吗？”叶默又问道。
赵天刚突然嗤笑一声，只是那笑容里充满了冰冷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如果张广元没死并且成功上位，死的就不止赵万虎和李强山了。我们这帮人里，除了我、白秘书和王新龙，其他人都得死。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朱元璋当上皇帝后还把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全杀了呢，你觉得张广元会留着我们这些知道他底细的定时炸弹？”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道，“我甚至怀疑，要不是秦思明提前帮我弄了份正当的产业，让我有了存在的价值，张广元最想除掉的人就是我。”
审讯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墙上的时钟还在不知疲倦地走着。
每个人都在消化着赵天刚的话，张广元的狠辣程度远超众人的想象，为了权力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连出生入死的兄弟都能毫不犹豫地舍弃。
“赵万虎和李强山的尸体，你是怎么处理的？”郑孟俊打破了沉默，继续问道。
他手里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快速滑动着，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还能怎么处理？正常举办葬礼，然后埋了呗。”赵天刚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制造了一场意外，让修车厂上面的起重机吊着重物掉下来，正好把他们俩砸死了。事后给了他们家属一大笔赔偿，办了场风风光光的葬礼，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也没怀疑。”
“你这样明目张胆地杀人灭口，刘全和沈东华他们就不担心你下一个对付的是他们？”郑孟俊穷追不舍，这个问题关乎整个案件的完整性，必须弄清楚。
赵天刚摇了摇头道：“他们不担心。因为他们明面上做的都是正规生意，底子干净得很，查不出任何问题。而且他们做事靠谱，人也讲义气，杀了他们只会引来更多麻烦，得不偿失。就像我手底下的四大金刚，我杀谁也不会杀王新龙和罗成峰，这两个人是我的手足兄弟，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真诚，眼神也柔和了许多，仿佛那些血腥的过往都暂时被温情覆盖了。
然而，说到罗成峰，赵天刚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缓缓低下头，双手捂住了脸，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手，眼睛通红地看着面前的审讯人员，声音哽咽着说道：“说起罗成峰，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当年他为了帮我顶罪，心甘情愿地去坐牢，把大好的青春都耗在了监狱里。我答应过他，一定会照顾好他的妻儿，可我却没能做到……”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无尽的悔恨，“眼看他就要出狱了，我却出了这样的事。现在这帮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抖了出来，罗成峰估计也难逃一死了。”
闻言，郑孟俊正想说什么，就见到赵天刚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吸进肺里，然后缓缓吐出道：“罢了，罢了。罗成峰出狱后要是知道自己的妻儿已经不在人世了，估计也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就让我们两兄弟在地下见面吧，到时候我一定跪在他面前请罪，他打我骂我，我也毫无怨言。”说完这番话，赵天刚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泪水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在他布满褶皱的脸上划出两道清晰的泪痕。
见到一向镇定自若的赵天刚，如今却在流泪。
审讯室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墙上的时钟还在不知疲倦地走着，记录着这起跨越多年的大案背后，那些被欲望吞噬的人性与无法挽回的悲剧。
赵天刚的话虽然还有诸多疑点，但案件的大致轮廓已经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张广元为了权力制造了公交车失踪案，事后又为了掩盖罪行不断灭口，最终却没能敌过命运的安排。
而赵天刚这些帮凶，虽然一时得到了钱财与地位，最终还是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叶默看着赵天刚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没有丝毫同情，只有对受害者的惋惜和对罪恶的痛恨。
他知道，这起案件还没有结束，张广元那些“不基本”收入来源、赵天刚话语中的矛盾之处，都需要进一步调查。
但他也坚信，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那些在公交车上无辜逝去的生命，那些因为亲人失踪而痛苦多年的家庭，终于快要等到一个迟来的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