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家,翻不出浪花了。
灼灼火光,映着谢淮州坚毅如凿的五官轮廓,他静立不动,望着精神崩溃意图冲到翟鹤鸣身边的元扶苎,负在身后的手轻轻摩挲着那枚未曾雕刻完整的玉饰。
当年他痛失挚爱,生不如死的蚀骨之痛,元扶苎今日不知能否体会一二。
谢淮州双眼愈发幽沉,深不见底,冷静开口:“护卫殿下,捉拿逆贼……”
随谢淮州一声令下,杜宝荣挥动斩马刀,率严阵以待的禁军冲入金吾卫与千牛卫的混战之中。
元扶苎听到“逆贼”二字,猛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震惊望向气定神闲的谢淮州。
翟鹤鸣已经都死了,为什么谢淮州还要将翟鹤鸣钉在逆贼的耻辱柱上?
翟鹤鸣一死,翟氏众人就俘,杜宝荣与元扶苎带来的各位将军,受命带兵前往各城门、各坊,捉拿金吾卫涉事参军事、左右中郎将、郎将,司介、中候。
玄鹰卫前往参与此次谋逆之事的金吾卫将领家中,捉拿罪犯家眷下狱。
余云燕已经接到杨戬成派人送来的消息,找到了余云燕的女儿。
余云燕着急见女儿,率先离去。
离去前余云燕不忘元扶妤身上的伤,叮嘱何义臣要尽快去密道里接崔四娘,说让崔四娘安心在城中养伤,她安顿好女儿便出城去看卞莨。
裴渡护卫在谢淮州身侧,何义臣命公主府府兵救火。
这一夜,京都城中喧嚣声不断,先是大队人马滚地雷似的脚步声,后是崇仁坊的接连响起的爆炸声,紧接着便是喊打喊杀之声。
崇仁坊内住的大多是官员勋贵,听到长公主府的响动,纷纷亮灯,集结自家护卫家仆严阵以待。
城中百姓也都睡的不大安稳,隐隐通过声响猜测京都城中有大事发生。
旭日东升,京都城中四下寂静,连犬吠之声都没有。
长街之上,只有马蹄踢踏,甲兵列队的脚步声。
正当开坊门的时辰,坊门却在玄鹰卫控制之下紧闭。
距离崇仁坊位置较远,不明情况的百姓一早立在坊门处,四五扎堆低声议论着,昨夜似有可能发生哪些大事。
谢淮州已知裴渡他们是从密道从城外回到长公主府,也知晓元扶妤受伤的消息,当即带着裴渡与何义臣在密道寻找元扶妤。
刘宇、杨金硕、李俊荣等见过崔四娘的,率玄鹰卫在听雨楼附近寻人。
谢淮州在密道中寻了许久都不见元扶妤踪迹,也不见刘宇他们来报找到元扶妤,谢淮州心底隐隐不安。
谢淮州举着火把,呼吸略显急促,转头问裴渡和何义臣:“崔姑娘的伤你们检查过吗?”
何义臣摇头。
“今日事态紧迫,未曾来得及。”裴渡说。
谢淮州了解元扶妤,那么多场硬仗她都冲锋在前,若非重伤……她绝不可能让裴渡与余云燕先行,自己慢慢从密道过去。
直到谢淮州追着地上血迹,来到一堵墙前。
他蹲下身借火把查看密道地砖。
看到地上地砖有撬动痕迹,朝身后裴渡伸出手。
裴渡立刻将绑在腿侧的匕首拔出递给谢淮州,何义臣从谢淮州手中接过火把。
谢淮州撬开地砖,看到机关上的血痕,他拉动机关。
石墙挪开,一条通向康平坊公主府的密道便出现在谢淮州眼前。
攥着火把的何义臣眼仁瞪大。
谢淮州先一步踏进密道,裴渡、何义臣紧随其后。
三人顺着血迹一路追到长公主府书房。
密道门还未来得及关上。
谢淮州三人,亲眼看着元扶妤将那把反曲弓和箭筒挂回墙上,盯着弯弓向后退了两步。
谢淮州抬脚跨入书房,他总算明白……初次将元扶妤接回长公主府时,她怎么能悄无声息出现在书房中。
视线落在元扶妤缠绕腰身已被鲜血浸透的棉布上,谢淮州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欲扶元扶妤……
元扶妤慢条斯理转身,沉静的眸子望着谢淮州,生生让谢淮州止住了脚步。
“你的伤……”
“我的人,是你派人抓了?”元扶妤问。
谢淮州眉头微紧,似是不明白元扶妤说什么,他视线落在元扶妤腿上包扎的伤口上,上前握住元扶妤的手臂,将人扶着在桌案上坐下:“裴渡,药箱!”
裴渡应声去取药箱,何义臣将书房内的烛火点燃。
谢淮州单膝跪在元扶妤身旁,要解开元扶妤腿上被血浸透的细棉布,被元扶妤扣住手腕。
她垂眸望着谢淮州,又问了一遍:“之前看守沈恒礼的人,是不是你抓了?”
“陈钊我已经放了。”谢淮州镇定回答。
他既知道元扶妤要引翟鹤鸣今日动手,知道元扶妤要涉险,又怎么会不顾她的安危,抓她身边的人。
裴渡听元扶妤再次问起此事,似是反应了过来,他将药箱放在元扶妤坐着的桌案上,抿了抿唇开口道:“若是,今日在城外抓住的人……”
元扶妤抬眸冷冷看向裴渡。
裴渡此时已经大概能猜出,那些人原本应当是元扶妤安排去救卞莨的,却被玄鹰卫给抓了。
“那日,崔姑娘来长公主府告知沈先生离世后,不肯将看守沈先生的人交出,我便派人盯住琼玉楼。今日我去玄鹰卫点人随我出城之前,是听卫衡玉同我说看守沈先生的人抓住了,可……我当时着急要将所有玄鹰卫召回,在宵禁前出城,便未曾多想……”
元扶妤唇瓣紧抿。
原本,按照元扶妤的安排,今日吴平安与陈钊他们顺利救出卞莨后,吴平安带着卞莨去附近村落先行安顿,陈钊则抄小路对未曾进入埋伏之地的元扶妤报信。
如此,元扶妤一行人不必亲自涉嫌前往翟鹤鸣让人设伏之地,可直接拿下虔诚。
元扶妤也不必放出烟火,让余云燕与何义臣带玄鹰卫从后包抄伏兵,只需要静静等待城内一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