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见女儿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老派干部特有的沉稳:“不是刚回去拿换洗衣物吗?怎么又回来了?跟李建军吵架了?”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口茶,“小年轻过日子,磕磕绊绊难免,别动不动就往娘家跑,让人看了笑话。”
张雪红着眼眶,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砸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湿痕。她攥着衣角,把李建军被抓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从他偷偷联系那帮“兄弟”,到私藏的那批违禁品被查,连他私下里在笔记本上写的那些“行动步骤”“退路安排”的细节都没落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说完便猛地攥住父亲的胳膊,指节都泛了白,哭腔里带着绝望:“父亲,您可一定要救救他啊!他毕竟是我的丈夫,是孩子的爹啊!要是他真出了什么事,蹲了大牢,我……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没法活了啊!”
张雪的父亲眉头紧锁,像拧成了一团解不开的绳,指尖在红木桌面上重重敲着,发出“笃笃”的闷响,每一下都透着压抑的火气。他抬眼看向女儿,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我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吗?前阵子上面刚下了文件,查得紧,让李建军收收心,安分些,什么小动作都不能有!你们偏不听,非要往枪口上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藏了些什么,能让警察直接把人带走?”
张雪被问得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声音小得像蚊子哼:“爸,我知道您说过,这事我也跟建军反复叮嘱过,磨破了嘴皮子劝他。可他说自己已经有了万全的计划,联系人都是信得过的老伙计,藏东西的地方也隐蔽,保证不会出岔子。还说……还说这是最后一次,做完这单能赚够下半辈子的钱,就能带着我们娘俩去南方安稳过日子。我没拦住他,拉不住他啊,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张雪的父亲重重叹了口气,那口气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无奈。他看着女儿哭红的眼睛,眼皮肿得像核桃,心里又气又心疼:“你们啊,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早就跟你们分析过利弊,这段时间是敏感期,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偏要撞这个枪口!现在人被抓了,证据估计也落到人家手里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爸!”张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撞在青砖地上发出闷响,眼泪掉得更凶了,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上汇成水珠滴落,“我知道是我们错了,是我们糊涂,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您那刚会叫姥爷的外孙,想办法救救他吧!总不能真让他去坐牢啊,他从小到大连像样的苦都没吃过,在里面怎么受得住?要是他在里面有个三长两短,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张雪的父亲看着女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额头都快抵到地面了,终究是心软了。那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女儿,哪能真眼睁睁看着她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