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6点半，手机闹钟像只不知疲倦的小鸟，准时在床头柜上“啾啾”叫起来。我闭着眼摸索过去，指尖在屏幕上胡乱划了两下，把那聒噪的声音按掉，翻个身又把脸埋进枕头里。被窝里暖烘烘的，棉絮裹着昨夜残留的体温，像团柔软的云，让人根本舍不得离开。心里明明清楚“再不起就该赶不及了”，可那“再眯20分钟”的念头像块磁石，牢牢吸住了眼皮。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窗帘缝隙里漏进的光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我数着那影子慢慢移动，直到墙上的挂钟“咔哒”响了两声，才猛地惊醒——已经6点50了。
一骨碌爬起来，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像一蓬被揉过的稻草。赤脚踩在地板上，凉意顺着脚心往上窜，激得人打了个哆嗦，赶紧趿拉着拖鞋冲进卫生间。抓起牙刷挤牙膏，薄荷味的泡沫在嘴里炸开，漱口水刚含进嘴，就听见厨房传来“哐当”一声——是昨晚没放稳的水杯摔在了地上。吐掉漱口水冲出去，看见碎片散了一地，赶紧蹲下去捡，指尖被锋利的瓷片划了道小口子，渗出血珠来。一边用创可贴裹住手指，一边对着满地狼藉叹气，等收拾完再看时间，已经7点07分了。
7点08分，总算拎着包冲出家门。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惊醒，一层一层亮起来，像串引路的灯笼。跑到小区门口，扫开一辆小黄车，跨上去时差点没坐稳，车把晃了两下才稳住。清晨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脸颊发麻，路边的早餐摊飘来油条和豆浆的香味，勾得肚子咕咕叫，可哪有时间停下？车轮碾过路面的石子，发出“咯噔”的声响，我蹬得飞快，后背很快就被汗浸湿了，贴在衬衫上有点痒。到地铁站时看手机，7点19分，刚好11分钟，锁车时手都在抖，喘着气往站台跑，心里还在念叨“还好还好，没误了车”。
地铁进站时带起一阵风，卷着股铁锈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找了个靠门的位置站定，扶着冰凉的扶手，才慢慢缓过劲来。窗外的风景飞快向后掠去，高楼、树木、铁轨旁的杂草，都成了模糊的色块。起初只是漫无目的地看着，让脑子跟着那些流动的影子放空，大概七八分钟后，才想起包里揣着的《中东两千年》。掏出来翻开，书页边缘有点卷角，是前几天在地铁上折的记号。从“巴比伦王国的兴衰”读到“波斯帝国的扩张”，那些遥远的战争、盟约、王朝更迭，像在眼前铺展开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不知不觉就看入了迷，连地铁报站的声音都没听清，还是旁边的阿姨推了我一把：“小伙子，下一站该下车了。”抬头一看，果然快到公司了，合上书时，指尖还停留在“亚历山大大帝东征”的段落，心里竟有点意犹未尽。
到公司楼下时，离上班时间还有5分钟。站在台阶上吹了会儿风，晨光落在肩膀上，暖融融的，不想太早钻进空调房里。刚掏出手机想刷条新闻，就看见同事老周从对面走过来，他穿件灰色夹克，手里拎着个豆浆袋，看见我就笑：“怎么不进去？站这儿晒太阳呢？”我晃了晃手机：“还没到点，不急。”他挑了挑眉：“你这心态可以啊，换了我，早进去吹空调了。”说完摆摆手先进了楼，那背影融进旋转门的瞬间，我忽然觉得，偶尔这样慢半拍也挺好，不用总像上了发条似的往前赶。
上午的办公室不算太忙，断断续续有家长进来咨询课程。有的家长拿着宣传单页仔细问课时费，有的蹲下来跟孩子商量“想不想来这儿上课”，我一边递水一边解答，倒也从容。最让人踏实的是，一早就把计划好的任务完成了——先打开背单词app，用20分钟攻克了15个新单词，把“ambiguous”“analogy”这些总记混的词写在便利贴上，贴在电脑屏幕旁边；接着翻教培资料，把“学员续课率提升方案”里的重点句划出来，在空白处写了两条自己的想法。等做完这些，才上午10点半，端着水杯站在窗边伸懒腰，看楼下的车水马龙，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似的，踏实又轻松。下午？下午随便抽点时间看新闻、练会儿字帖就行，完全不用慌。
傍晚6点多，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时，走廊里传来同事们讨论业绩分的声音。有人说“今天的数据还没更新”，有人猜“这个月的奖金能不能按时发”，我摸出手机看了眼工作群，确实没看到业绩分的通知，心里稍微有点惦记，但也没太往心里去。毕竟前两天跟两位家长聊得挺好，他们都说“下周肯定付款”，一个是报全年英语课的，一个是续报数学冲刺班的，加起来正好一万块。就算今天没出分，这笔钱跑不了，下周付就下周付吧，急也没用，反倒容易打乱自己的节奏。
正拎着包往外走，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老婆发来的消息：“我今天加班晚了点，你过来我公司这边，咱一起回家。”我愣了一下，明明早上说好在地铁站碰面的，怎么又变卦了？回复“我已经快到地铁站了”，她秒回：“就几步路，过来嘛，我给你带了好吃的。”看着那行字，有点无奈，却还是转身往她公司的方向走。她公司在写字楼18层，电梯里遇见好几个穿职业装的姑娘，都在讨论“今晚吃什么”，我缩在角落，听着她们清脆的笑声，心里的那点不情愿慢慢淡了。
到了她办公室，她正趴在桌上写报表，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看见我进来，抬眼笑了：“等我5分钟，马上好。”我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敲键盘的手指飞快，偶尔停下来咬着笔杆皱眉，阳光从百叶窗里漏进来，在她胳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等她终于合上电脑，从抽屉里掏出袋饼干塞给我：“路上买的，你尝尝。”下楼时，她突然说：“我请你吃火锅吧，正好我同事小琳也在，咱仨一起。”
火锅店就在写字楼旁边，一进去就被热气裹住了。红汤锅底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红油翻滚着，把肥牛卷、宽粉、青菜都染得油亮。小琳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从“老板今天骂了谁”讲到“楼下奶茶店出了新品”，老婆跟着她笑，时不时给我夹块煮软的土豆。我一边听她们聊天，一边往嘴里塞东西，麻酱的香、辣椒的辣、牛肉的嫩，混在一起在舌尖炸开，白天积累的那点疲惫，好像都被这热热闹闹的烟火气融化了。吃到快9点，三个人都撑得直摸肚子，走出门时，晚风一吹，浑身都暖烘烘的，心里忽然就觉得，刚才多跑那一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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