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浸了墨的轻纱,沉甸甸地压在旅顺港的海面上,将海岸线晕染成一片模糊的灰蓝。
冰冷的海水拍打着码头的青石板,溅起的浪花沾在锈迹斑斑的锚链上,瞬间凝结成细碎的冰碴,大风卷着海腥味掠过,刮得人脸颊生疼。
港湾深处,罗刹国远东舰队的残舰静静泊着,船身布满深浅不一的弹痕,有的地方还残留着未清理干净的焦黑痕迹,甲板上空荡荡的,连个巡逻的士兵都少见——一个月前那场被扶桑人猝不及防偷袭的海战,让这支曾在远东海域耀武扬威的舰队几乎全军覆没,舰长早已被罗刹皇一道圣旨押解回国,等待他的,注定是冰冷的审判与牢狱之灾。
港口内侧的罗刹人营地,炊烟稀稀拉拉地升起,还没等飘出多远,就被寒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几个罗刹士兵裹着厚重的军大衣,缩着脖子在营门口踱步。
他们的脸色本就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来是远东舰队惨败的消息像块千斤巨石压在心头,让整个旅顺的罗刹人都憋了一肚子闷气;
“奇怪,今天怎么连个粮贩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一个满脸胡茬的罗刹士兵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粗糙的手掌上布满裂口,他哈出一口白气,目光反复扫过通往营地的主干道,语气里满是疑惑与不满。
往日这个时辰,那条路上早已挤满了推着粮车、挑着担子的华夏商人,吆喝声、马蹄声、车轮碾过路面的咯吱声此起彼伏,营地里的士兵还能趁机用银元换些华夏的烟酒、腌菜,改善一下单调的伙食,可今天,道路上空空荡荡,别说粮车了,连只飞鸟都少见,只有寒风卷着枯叶在路面上打着旋。
旁边另一个年轻些的罗刹士兵也皱起了眉头,他刚从营里出来,本想等着买些热乎的包子垫垫肚子,结果等了半个多时辰,连个卖早点的摊子都没瞧见。
“是啊,太不对劲了!”
他踮起脚尖,朝着道路尽头的方向望了望,视线被晨雾挡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情况,
“往日这时候,华夏商人都快把营门口堵满了,今天怎么会一个都没有?难道出什么事了?”
两个士兵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脸上的疑惑渐渐变成了警惕。
他们心里清楚,旅顺地区的粮食大多靠内陆的华夏商人供应,虽然罗刹人也会从国内运输一些军粮,但路途遥远,运输损耗极大,根本不够营地里两万陆军士兵消耗,要是华夏商人断了粮食供应,不出几天,营地里就得闹粮荒。
“不行,这事不能耽误!”
满脸胡茬的士兵猛地回过神来,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他一把抓住年轻士兵的胳膊,急切地说道,
“你在这儿盯着,我快快回去将此事禀报给区长大人,让大人定夺!”
年轻士兵连忙点头:“好,你快去,我在这儿守着,要是有动静,我立马派人去通知你!”
满脸胡茬的士兵不敢耽搁,转身就朝着营地深处的区长办公室跑去,厚重的军靴踩在冻硬的地面上,发出“噔噔噔”的声响,在寂静的晨雾中格外清晰。
他口中的区长大人,名叫列尔夫,是罗刹国专门任命的旅顺特别地区区长,统管整个旅顺地区的一切事务,小到士兵的伙食供应,大到地方的治安管理,全都由他说了算,唯一例外的,就是海军事务——不过现在远东舰队已成残军,海军的存在感早已微乎其微。
此时的列尔夫,正坐在办公室里悠闲地喝着茶。
办公室是典型的罗刹风格装修,墙壁上挂着罗刹皇的肖像画,桌子上摆着精致的银质茶具,壁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将整个房间烤得暖烘烘的。列尔夫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肚子微微隆起,脸上带着几分慵懒的神情,他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红茶,眼神有些飘忽,显然还在琢磨着远东舰队惨败的事。
自从远东舰队被扶桑人偷袭得手后,列尔夫的日子就没好过过。
罗刹皇虽然没追究他的责任,但也派人来了好几封电报,语气一次比一次严厉,让他务必守好旅顺港,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可营地里的士兵士气低落,补给也越来越紧张,他心里清楚,要是再这样下去,别说守好旅顺港了,能不能稳住士兵的情绪都难说,这让他连日来都有些心烦意乱。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列尔夫的思绪。
“进来!”列尔夫放下茶杯,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显然是被人打扰了兴致。
门被推开,满脸胡茬的罗刹士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他身上的军大衣沾满了寒气,一进门就带来一股冷风,让壁炉里的火焰微微晃动了一下。
“区、区长大人,不好了!”
士兵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因为奔跑和紧张变得通红。
列尔夫皱了皱眉头,不满地说道:“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士兵缓了缓气息,抬起头,眼神急切地说道
:“区长大人,今日一早,通往咱们营地的主干道上,竟然一个粮队都没有出现,连个卖早点的华夏商人都没瞧见,这实在是有些不对啊!”
列尔夫闻言,脸上的慵懒神情并没有褪去,他挑了挑眉,显然没注意到事情的严重性,随口说道:
“怎么回事?难道说今天下雨了吗?不应该呀,我没听到雨声,。”
他顿了顿,又漫不经心地补充道,“或许是华夏商人家里有事,或者是路上出了什么耽搁,再等等看吧,说不定过会儿就来了。”
在列尔夫看来,华夏商人向来胆小懦弱,以前罗刹人占领旅顺时,就算对他们百般刁难,他们也不敢轻易断了粮食供应,毕竟旅顺港的生意能让他们赚不少钱,他根本没往别的方面想,只觉得是天气或者路途的原因。
可那罗刹士兵却摇了摇头,急切地说道
:“区长大人,不是的!往日就算有耽搁,也会有几个商人先来,今天是一个都没有,连道路尽头都看不到粮车的影子,这真的太反常了!”
列尔夫皱了皱眉头,心里泛起一丝嘀咕,但还是没太当回事,正准备开口打发士兵出去,“咚咚咚!”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这次的敲门声比刚才还要急,显然是出了更紧急的事。
“进来!”
列尔夫的语气变得更加不耐烦了。
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负责营地后勤的罗刹士兵跑了进来,他的脸色比刚才那个士兵还要难看,额头上满是冷汗,连说话都带着颤抖:
“区、区长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通往咱们旅顺区的淡水也停了!今日一早我带着人去营地外的取水点装水,但是水管中一点水也流不出来,我们检查了好几遍,水管没有破裂,应该是被人故意切断了供应!”
“什么?!”
列尔夫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的慵懒神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凝重。
他心里清楚,旅顺地区位于半岛末端,淡水资源极其匮乏,根本无法自给自足,自从罗刹人占领旅顺以来,淡水就一直靠内陆的华夏地区供应,这么多年来,从未停过一次,现在粮食和淡水同时断供,绝对不是巧合!
列尔夫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远东舰队惨败的消息、华夏军最近的动向、营地里士兵的士气……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他猛地反应过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这一定是外面那群华夏军的阴谋!他们是想断了咱们的粮食和淡水,逼咱们交出旅顺港!”
想到这里,列尔夫再也不敢耽搁,眼神变得凶狠起来,厉声喝道:
“快!传我命令!第一,立刻集合营地所有陆军士兵,让他们全副武装,做好战斗准备!
第二,命令翻译带人前去质问华夏军,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断了咱们的粮食和淡水供应!
第三,让营地所有士兵立马进入警戒状态,加强营门口和各个制高点的巡逻,不准放过任何可疑人员!”
“是!区长大人!”
两个罗刹士兵连忙应道,转身就朝着外面跑去,不敢有丝毫耽搁。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三串尖锐刺耳的警戒哨声立马在营地中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听到哨声后,一群接着一群的罗刹士兵从营房中奔涌而出,他们有的还没来得及穿好军大衣,有的手里拿着武器,有的嘴里还在咒骂着,但都在军官的呵斥下迅速集合。
营地里瞬间变得活跃起来,士兵们的脚步声、武器的碰撞声、军官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原本慵懒的营地,瞬间变成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军营。
列尔夫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看着营地里忙碌的士兵,脸色依旧凝重。他心里清楚,华夏军这次敢断了粮食和淡水供应,绝对是有备而来,一场大战恐怕在所难免。
他低头看了看营地外的方向,眼神变得阴晴不定,既有着罗刹人的嚣张与凶狠,又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毕竟远东舰队已经惨败,营地里的两万陆军士兵虽然装备精良,但士气低落,而且粮食和淡水断供,要是拖下去,士兵们根本撑不了多久。
列尔夫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华夏军早就计划好的。
当华夏军将领赵国强的命令下达之后,从一大早开始,华夏军的动员兵就将通往旅顺口的所有道路全部封锁,无论是主干道还是乡间小路,都有士兵把守,没有一个华夏人能进去,也没有一个罗刹人能出来。
同时,华夏军还切断了通往旅顺口的淡水供应,就是要断了罗刹人的后路,逼他们要么交出旅顺口,要么就等着被饿死、渴死。
旅顺港罗刹人占领区,早已用高高的围墙围了起来,围墙是用砖石砌成的,高达三米多,上面还拉着铁丝网,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岗哨,显然是想和外面的华夏地区彻底区分开来,形成一个国中之国。
这道围墙就仿佛像是在诉说着华夏人的耻辱,每一块砖石上,都沾满了华夏人的血泪与屈辱,让每一个看到它的华夏人都忍不住咬牙切齿。
翻译带着罗刹士兵,沿着围墙走到了营地的大门处,刚一出门,就看到道路上站满了华夏军的动员兵。
华夏军士兵们穿着整齐的军装,手里拿着步枪,眼神坚定,神情严肃,将道路用粗壮的木栅栏和拒马封锁得严严实实,连一只猫都钻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