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在一间香料铺前。空气中是藏红花、玫瑰、茴香与胡椒的香气,宛如一场温柔的战斗,在鼻腔里绽放。
摊主是位白胡子库尔德老人,面容温和,他递给我一小包香料:“梦语之调,点一炷,能唤醒你遗忘的梦。”
我轻嗅那味道,一瞬间仿佛跌入童年——夏夜的衡阳,母亲在屋前点艾草,风吹动蚊帐,夜空下,我默默数星。
我怔立良久,心中泛起一种久违的温柔。
我写下:
“香气,是一种可以穿透时间的记忆。它不需要翻译,也无需解释,只需轻轻一嗅,心便回到某个久远的清晨。”
我买下一包,揣进胸口,那不只是香料,是一把钥匙,通往某处已关闭已久的记忆之门。
傍晚,我登上一艘游船,航行于博斯普鲁斯海峡。
水面如镜,波光潋滟。两岸城市景观缓缓移动,像一幅长卷徐徐展开。左岸是欧洲的壮丽宫殿,右岸是亚洲的斑斓屋瓦。在这条窄长的水道中,我仿佛站在世界的中缝上,看万物共生,不争不扰。
一位少女在船头拉着小提琴,曲调悠扬,与海风交织。我闭眼听着,只觉这不再是一条海峡,而是一道文明的呼吸线。
她的琴声忽高忽低,像是海浪拍击船身,又似人在夜里低声呢喃。我忽然想到:这片水面承载了太多故事,有战争,有通婚,有交易,也有背叛。而今,涛声依旧,仿佛一切皆已沉入时间深海。
我写道:
“世界并不需要界限,它需要的是桥梁。而这片水,就是人类之间最柔软的一座桥。”
夜色降临,我站在加拉塔桥上。
桥下的水面倒映着灯火与星光,桥上是人流如织的沉思与低语。远处的穹顶与塔影隐约在夜色中浮现,鸽群在其上盘旋,而街头艺人唱起了古老的民谣。
我靠在栏杆,望着水面一圈圈漾开的光痕,仿佛那是心中层层荡开的回忆。
此刻,我忽然想起许多名字、许多脸庞,那些已远去或正在等待的身影。那些从未寄出的信,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爱,那些只存在梦中的再见。
思念,也许并不是弱者的软肋,而是旅人的火种。
我在《地球交响曲》的页角写下:
“伊斯坦布尔是一座不需要说服你去爱的城市。你只需站在那里,它便会用历史、风、建筑与香气,低声告诉你:‘我一直在等你。’”
夜更深,风更静,鸽翼掠过塔尖,暮歌依然未散。
而我知道,旅途还远未结束。
前方,是一座墙内墙外各自呼吸的城市,是地中海正中心的榫卯,是希腊与土耳其未曾言明的往事结节。
尼科西亚,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