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平台上,我遇见一位在此写生的女孩,她画的是城市的屋顶与山影。我问她为什么选择这角度,她说:“我出生后,从没看过亚拉腊的雪顶不在我们这边。但我知道它属于别人,却也属于我们梦里的清晨。”
那一刻我明白,城市之美不仅在于形体,更在于那些人类投射其情感的高度。
我拍下整座阶梯的影像,写道:“喀斯卡得是一架城市的琴,石阶是琴键,人民是指尖弹奏者,一音音把记忆与现在连接。”
一个男孩在阶梯间弹奏一段忧伤旋律,有路人停下脚步,合声轻哼。我也坐在石阶上,闭目静听。那不是一场演出,而是一种集体的心跳被调成了同一节奏。
傍晚我来到维尔尼萨日集市,那是一片露天艺术市场,遍布地毯、木雕、银饰、陶器、石雕与古旧摄影机、打字机、邮票。
我买了一只刻着葡萄藤图腾的石头杯,摊主告诉我那是来自塞凡湖边的火山岩。他说:“你喝一口水,它会记住你的声音。”
我忍不住笑。他又说:“我们是从石头记忆中生长出来的民族,每一件物品都带着祖先的吐息。”
我看着周围人群,有的在翻阅旧报纸,有的用古琴奏起亚美尼亚民谣。我知道,这不是在出售物件,而是在交易情感、传递纹路、继续未完的句子。
我写下:“在维尔尼萨日,商品并不属于现在,而是旧梦被重新认领的时刻。”
夜晚,我受卡伦邀请,与他一家共进晚餐。他的母亲做了最传统的多尔玛,父亲亲自酿的石榴酒装在粗陶瓶里。席间他们分享旧时冬夜的故事,说到民族流散时,卡伦的母亲眼中泛起泪光。
他们举杯时只说一句话:“为了我们没有失去的那部分自己。”
我默默举杯,将那一杯灌进心中,如火般温热,又如雪般清冽。
夜深了,我翻开《地球交响曲》这一章的末页,写道:
“埃里温是一座由凝灰岩与记忆砌成的城市,它不是一个地点,而是一种民族对永恒的默祷。它教会我,即使被时代冲刷百次,也能在每一次余烬中重塑自我。”
而接下来的旅程,将把我带向这座国家最古老的心跳之地——
久姆里,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