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达莉娅的女孩坐在大厅尽头,正在誊抄一份古俄语稿。她见我拿着地图,主动起身问道:“要找哪一段河?”
我笑着说:“我想知道这座城的方向。”
她带我进入一个偏厅,那是下诺夫哥罗德文学发展展区。一块铭文上写道:
“我们不是上帝的选民,也不是沙皇的宠儿,我们是冰雪上写诗的人。”
我倚窗看着外面雪花飘落,心中泛起一种温柔的激荡。那不是激情,而是某种贴近土地、却又敢望星辰的自信。
达莉娅告诉我,图书馆的地下室保存着十九世纪流亡者写下的手稿,还有从彼得堡秘密运送来的禁书目录。我们沿着蜿蜒的台阶走入那座宛如地窖的历史密室,灯光昏黄,我仿佛踏进另一个世界。
“这不是藏书室,而是地下的火种。”她轻声说。
我写道:
“文学不是炫耀的光,而是低温中的火,是民族记忆最安静也最顽强的光点。”
夜晚,我走进老城区广场。几位街头艺人围坐在喷泉边,围巾裹着脸,手却灵巧地拨动吉他。歌声从他们嘴中流出,歌词忧郁而沉静,却不哀伤。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用金属勺敲打铁桶,节奏与旋律完美结合,像是城市心跳的延续。
一位老奶奶递给我一块黑麦面包,我道谢时,她说:“旅人啊,伏尔加的夜晚,是听的,不是说的。”
我咬着略硬的面包,看天色如墨渲染,而那些声音,却在我体内一遍遍荡漾,仿佛自己就是这城的一部分。
喷泉旁,一名穿旧大衣的男人轻声念着诗:“我们在最冷的冬天,怀抱最温热的梦。”这句诗,如一枚钩子,深深刻进我心里。
我写下:
“每一个城市,都该有自己的夜曲。而下诺夫哥罗德的,是一首用面包、民谣与低语织成的诗。”
第二日,天光微亮。我坐上东去的列车,窗外伏尔加河如同一条静谧而厚重的岁月绸缎缓缓退远。城市的灯火尚未熄灭,却已有人推着雪橇走进街巷。
我写下这一章的结尾:
“下诺夫哥罗德,不靠奇观取胜,也不凭传说夺人。它是祖国的内页,是在时间与信念交织处写下的真言。”
而前方,是更加广袤、更加寒冷也更加震撼的世界。是苏联工业的神经中枢,是水电奇迹的城市,是我即将抵达的下一章旋律——
布拉茨克,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