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纪念碑前,一动不动许久。空气如凝固的水银,缓慢、厚重、不可打破。
一位年长的朝鲜老人站在我旁边。他穿着旧式军装,眼神如同山岩,低声对我说了一句汉语:
“我们和你们不一样。”
我还来不及回应,他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略显佝偻的背影,和一串让我反复回味的悄语。
我记下:
“在这片肃穆之地,沉默成为尊重,统一成为语言;而我,成为一位悄无声息的过客,只记录,不评断。”
傍晚时分,我来到大同江畔,沿江步道不似市中心那般庄严,多了一份人间烟火的温润。
几个孩子在柳树下追逐,老人在棋盘前静坐,情侣们低语依偎。远处的游船缓缓行过,江面波光粼粼,映出夕阳如缎。
我买了一根冰棍,坐在堤岸边,默默注视这一切——平壤,在这一刻,不再神秘,也不再威严,它只是一个城市,拥有和其他城市一样的日暮与童笑。
一位年轻女孩站在不远处唱歌,旋律柔缓,歌词是我听不懂的朝语,但她眼神里的澄澈,穿透了语言的屏障。
她唱完,向我微微一笑,转身跑远。
我低头写下:
“每座被误解的城市,都藏着不被允许公开的柔软。大同江不是边界,而是流淌在人心之间的隐秘乐章。”
夜色来临,我乘坐平壤地铁返程。车站如宫殿般辉煌: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吊灯如瀑,壁画讲述着英雄与建设。广播中传来弦乐,节奏舒缓而庄严。
车厢内乘客寂静无言,姿态端正,像是在履行一种“归家”的仪式。我对面坐着一位军人,腰背笔挺,手里翻阅一本印刷整洁的书刊。他的眉头轻蹙,仿佛在默背某段政治纲领。
车窗外一站站略过,我却仿佛看见了世界另一端地铁车厢里的相似场景——那份疲惫、沉默、专注,无论是否有音乐背景,都是一种通感的共鸣。
我写下:
“平壤不问你从哪来,也不告诉你该去哪,它只允许你在这面无波澜的湖面上,看见自己的倒影。”
夜深,我翻合《地球交响曲》这一章的尾页,低声道:
“这里不是隐匿,而是另一种直面。平壤,是在沉默中行进的低音,是世界交响里被调低却无法忽视的一拍。”
列车将在清晨发车,目标是罗先——一座通向世界的朝鲜边境城市,也是某种“缝隙中的开放”。那里,或许会是另一种节奏的起点。
罗先,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