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直接给,二老肯定舍不得花,会攒起来或者退回来,
只有用这种“意外之财”的方式,等他们日后发现时,木已成舟,他们也就能安心用于改善生活了。
即便如此,爷爷奶奶和二叔二婶还是执意将他送到了村口那棵标志性的老槐树下。
奶奶紧紧拉着王龙的手,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一遍遍地、不厌其烦地嘱咐着那些说了千百遍的话:“龙娃子,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按时吃饭,天冷了多加衣服,别为了工作拼命,要注意安全,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强……”
爷爷话不多,只是用那双布满老茧、青筋毕露的大手,用力地、重重地拍了拍王龙结实的肩膀,
一切关切、期望与不舍,都尽在这无言的举动之中,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水光,在朦胧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吉普车已经发动,发出低沉的轰鸣,车前灯划破了村口的黑暗。
司机依旧沉默地守在车旁,像一尊可靠的雕塑。
王龙最后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在苍茫暮色中相互搀扶着、身影佝偻苍老的爷爷奶奶和憨厚朴实的二叔二婶,
一股混合着酸楚、牵挂、愧疚与无比坚定的决心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用力地挥了挥手,大声道:“爷,奶,二叔二婶,你们都回去吧!外面冷!
放心,我会常写信回来的!” 说完,他毅然转身,拉开车门,钻进了吉普车,没有再回头。
他怕再多看一眼,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
车辆缓缓驶离王家村,将那片温暖的灯光和亲人的身影彻底留在身后的黑暗中。
王龙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对前排的司机说道:“同志,麻烦先绕一下路,去趟城南锣鼓巷附近看看,
然后我们再从那边去火车站。”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依旧是那副沉稳的样子,应了一声:“是,首长。”
没有多问一个字,熟练地调整方向,吉普车重新汇入更加寂静的郊区道路,向着城区方向驶去。
吉普车在四九城华灯初上、但光线依旧昏暗的傍晚街道上穿行,
王龙特意让司机绕了点路,经过那条他曾经无比熟悉、几乎每一步都承载着无数或明或暗记忆的胡同口。
最终,车辆在离那座如今已物是人非的四合院还有一段距离的僻静处缓缓停下。
他没有下车,甚至没有摇下车窗,只是透过洁净的车窗玻璃,
静静地、久久地凝望着那座在暮色与远处路灯微弱光线下显得影影绰绰的院子。
院墙上的斑驳痕迹依旧,岁月和风雨在上面留下了深深的刻印,无声地诉说着过往。
但那种强烈的“物是人非”的感觉,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地涌上王龙心头。
院中隐约传来的、属于陌生人的说笑声和透过窗纸的昏黄灯光,都清晰地提醒他,这里早已换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