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战事陷入了诡异的胶着。北莽人不再发动大规模的冲锋，反而像是饿狼般，不断以小股精锐袭扰，专挑防线薄弱处下手，一击即走，狠辣刁钻。
辅兵营的伤亡数字，在这种钝刀子割肉般的消耗下，依旧缓慢而坚定地上升着。恐慌和绝望，如同瘟疫在营地里蔓延。
陈青所在的伍，因为他的存在，反而成了异类。几次小规模的接战中，陈青总能带着手下四个新兵，以最小的代价顶住压力，甚至偶尔还能反杀一两个北莽游骑。他下手狠绝，从不留活口，摸尸的手法也愈发熟练。
“青哥，喝水。”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新兵，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水囊递给正在擦拭弯刀的陈青。他叫石头，是陈青手下四人里最机灵的一个，也是最早对陈青死心塌地的。
另外三人，黑娃、狗剩、铁蛋，也都围坐在旁边，眼神里没了最初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依赖和敬畏的光芒。陈青不仅带他们活了下来，偶尔搜刮到多余的干粮，还会分给他们一些。在这地狱般的环境里，这点微不足道的“好处”，足以收买人心。
陈青接过水囊，喝了一口，目光扫过四人。这几人资质普通，胆子也小，但好在还算听话。他偶尔会指点他们一两招最粗浅的闪避和发力技巧，算是增加一点他们活命的本钱。
“都警醒点，北莽崽子这几天不对劲。”陈青将水囊抛回去，声音低沉。
几人连忙点头。
这时，帐篷帘子被掀开，张队正那带着刀疤的脸探了进来，目光直接落在陈青身上。
“陈青，出来一下。”
陈青心中一凛，放下弯刀，跟着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昏暗，营地里气氛压抑。张队正走到一处僻静角落，转过身，上下打量着陈青，那目光锐利得像是要把他剥开。
“炼皮中期了？还摸到了锻骨的门槛？”张队正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陈青心头微震，知道瞒不过去，便点了点头：“侥幸有所突破。”
“侥幸？”张队正嗤笑一声，“战场上可没那么多侥幸。你小子，藏得够深啊。”
陈青沉默不语。
张队正也没继续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在这军营里。他话锋一转：“前锋营的赵铁，今天托人给我带了话，夸了你几句，说想调你过去。”
陈青抬眼，看向张队正。
“我没答应。”张队正淡淡道，“辎重营是没什么前途，但老子手底下好不容易出了个能打的，凭什么白白送给前锋营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
陈青依旧没说话，他知道张队正还有下文。
果然，张队正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晚上，子时三刻，营地西边那片废弃的演武场，带上你的刀。”
说完，他也不等陈青回应，转身就走，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营帐阴影里。
陈青站在原地，眉头微蹙。张队正这是什么意思？废弃演武场？带上刀？
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 * *
子时三刻，月黑风高。
废弃的演武场杂草丛生，残破的兵器架歪倒在一边，在夜风中发出吱呀的轻响。
陈青如约而至，腰挎弯刀，身影融入浓重的夜色里，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演武场中央，站着一个人，正是张队正。他脱去了军中外袍，只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色短打，手里握着一柄军中制式的环首刀。
“来了。”张队正看向陈青的方向，似乎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队正。”陈青走上前。
“废话不多说。”张队正手腕一抖，环首刀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寒光，指向陈青，“用你杀北莽崽子的本事，攻过来。”
陈青眼神一凝。切磋？试探？还是……
他没有犹豫，体内气血瞬间奔流，略有小成的黑虎拳意升腾而起。脚下猛然发力，泥土飞溅，整个人如同捕猎的黑色猛虎，疾扑而上！
呛啷！
弯刀出鞘，带着一股惨烈的煞气，直劈张队正面门！刀势迅猛，隐带风雷之声！
张队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陈青的起手如此暴烈。但他久经战阵，经验老到，不慌不忙，环首刀向上一撩，精准地架住弯刀！
铛！
火星四溅！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传来，陈青手臂微麻，后退半步。张队正身形只是晃了晃。
“力气不小！再来！”张队正低喝一声，主动进攻。他的刀法没有太多花哨，简洁、狠辣、高效，每一刀都直奔要害，带着浓烈的军中搏杀风格，与陈青诡谲凶悍的黑虎刀法截然不同。
陈青凝神应对，将黑虎刀法施展到极致。猛虎甩尾、诡刺、黑虎剪尾……刀光翻飞，时而如狂风暴雨，时而如毒蛇潜行。
然而，张队正的境界明显高于他，刀法更是千锤百炼。无论陈青的攻势多么刁钻，总能被他看似朴实无华的刀招化解，偶尔反击的一刀，却逼得陈青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