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的尘土被车轮碾成细粉，黏在玄铁营士兵的甲片上，却掩不住他们眼里的亮。自从过了漳水，这五天走的都是秦国修整得平平整整的官道，没有邪兵追袭，没有山道崎岖，连风都好像温柔了些。阿月坐在马背上，手里攥着个从驿站买的酸枣糕，时不时往嘴里塞一块，眼睛却一直盯着前方——按照墨渊算的路程，今天该到咸阳了。
“将军！你看前面！”陈虎突然勒住马，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项尘顺着他指的方向抬眼，瞬间就屏住了呼吸。地平线上，一道黑灰色的轮廓拔地而起，不是山，是城——咸阳城的城墙。那城墙比邯郸的城墙还要高上半截，青黑色的城砖一块压一块，垒得严丝合缝，墙头上隐约能看到执戈的秦兵，黑甲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像一排不动的铁树。城门口挂着一块巨大的木匾，上面用秦篆刻着“咸阳”两个字，笔力遒劲，透着一股压人的气势。
“这就是咸阳啊……”阿石喃喃自语，手里的震雷弹都忘了收起来，“比咱们赵国的都城气派多了。”
墨渊也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几分赞叹：“秦国自商鞅变法后，便注重营城，咸阳的城墙用的是‘夯土夹砖’之法，坚固程度远超普通城池，而且城防布局是墨家早年帮着设计的，易守难攻。”
说话间，队伍已经走到了城门口。城门下的秦兵穿着黑色的短打甲，腰佩青铜剑，手里的长戈斜指地面，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进城的人，却并不蛮横。看到项尘他们一行人带着兵器，为首的秦兵上前一步，语气沉稳：“诸位从何处来？进城有何事？”
项尘掏出赵王给的通关文牒，双手递过去：“我们是赵国使者，奉赵王之命，前来咸阳拜见秦国大臣，这是通关文牒。”
秦兵接过文牒，仔细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项尘身后的玄铁营士兵，见他们军容整齐，没有丝毫乱象，便点了点头，把文牒还回来：“既是赵国使者，可进城。进城后需遵守秦律，不得在街巷中骑马疾驰，兵器需收鞘。”
“多谢。”项尘拱了拱手，示意士兵们把长刀收进鞘里，放慢马速，跟着人流往城里走。
一进城门，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如果说邯郸的繁华是“热闹”，那咸阳的繁华就是“规整的热闹”——宽阔的街道能容四辆马车并行，路面是用青石板铺的，干净得连个大石子都没有。街道两旁的商铺一家挨着一家，门面都是统一的黑木架构，挂着用秦篆写的招牌，有的写着“秦记布庄”，有的写着“西域香料”，还有的挂着一串串风干的羊肉，香味顺着风飘过来，勾得人肚子直叫。
“哇！你看那个！”阿月突然指着街边一个摊子，眼睛瞪得溜圆。那摊子上支着个铁板，铁板上放着切成小块的羊肉，摊主穿着短打，手里拿着个铁铲，“哗啦哗啦”地炒着，旁边还摆着一摞白面饼，有人来买，摊主就把炒好的羊肉夹进饼里，递过去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那是秦地的肉夹馍，”墨渊笑着解释，“用的是秦川的羊肉，肥而不腻，夹在死面饼里吃，最是顶饿。”
阿月咽了口口水，拉了拉项尘的袖子：“将军，我们能不能买两个尝尝啊？闻着好香！”
项尘看着她馋猫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买几个，大家都尝尝。”
陈虎立刻下马，走到摊子前，掏出几枚秦国的半两钱——这是他们在驿站换的，圆形方孔，上面刻着“半两”二字。摊主接过钱，麻利地夹了四个肉夹馍，递过来：“客官慢用！咱们这肉夹馍，加了秦椒面，吃着够味！”
阿月接过一个，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刚出炉的饼外皮酥脆，里面的羊肉带着点辣味，油香满口，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好吃！比邯郸的肉饼还好吃！”
项尘也咬了一口，确实香，而且饼很实在，一口下去全是料。他看了看街上的行人，有穿着长袍的官吏，手里拿着竹简，快步走着；有背着工具的工匠，边走边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还有几个高鼻深目的西域商人，穿着彩色的胡服，手里牵着骆驼，骆驼背上驮着鼓鼓囊囊的袋子，应该是香料或者珠宝。街边还有耍杂耍的，一个汉子光着膀子，手里拿着两把短剑，“唰”地一下就吞进了嘴里，周围的人立刻拍手叫好，扔过去几枚铜钱。
“秦国果然富庶，”项尘心里感慨，“街道整齐，百姓安乐，比赵国确实强了不少。”
墨渊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街边的建筑，突然指着一处说道：“你看那边的水渠，是秦国的‘暗渠’，把渭水的水引到城里，供百姓饮用和灌溉，设计得很巧妙，减少了水患，还方便了生活。”
项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街边有一道不宽的渠沟，里面的水清澈见底，渠边还种着柳树，风吹过，柳枝飘拂，倒有几分雅致。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街道渐渐没那么热闹了，两旁的建筑也从商铺变成了府邸。这些府邸的门脸都不张扬，门口挂着写有主人姓氏的木牌，门口的门吏穿着整洁的衣裳，态度恭敬却不谄媚。
“该找李斯大人的府邸了，”项尘勒住马，对旁边一个路过的老吏拱了拱手，“这位老丈，敢问李斯大人的府邸在何处？”
老吏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项尘一番，见他衣着得体，身后跟着士兵，便客气地指了指前方：“往前再走两条街，左转有个‘李府’的木牌，便是李斯大人的府邸了。李斯大人是廷尉，府邸不算大，但很规整，很好找。”
“多谢老丈。”项尘道谢后，带着队伍继续往前走。
果然，走了两条街，左转就看到一处府邸。府邸的门是黑色的，上面钉着铜钉，门楣上挂着一块木牌，写着“李府”两个字，字体工整。门口站着两个门吏，见项尘他们过来，立刻上前询问：“诸位是何人？来李府有何事？”
项尘掏出赵王写的信，递过去：“我们是赵国使者项尘、墨渊，奉赵王之命，前来拜见李斯大人，这是赵王的亲笔信，请通传一声。”
门吏接过信，看了看，又看了看项尘他们，便点了点头：“诸位稍等，小人这就去通报。”说完，转身进了府邸。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门吏就出来了，脸上带着笑容：“我家大人说了，请诸位进府，他在正厅等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