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后方那个高速逼近的光点,在雷达屏幕上猛地一顿,随后开始转向,不是继续追击,也不是迎向“鲣鸟”号宣称的方向,而是朝着东南,迅速远离,很快消失在雨幕和探测边缘。
追兵……撤了。
“他们退了。”舵爷长出一口气,汗水混着雨水从额角滑落。
“保持警惕,继续全速前往汇合点。”程日星不敢放松,“‘鲣鸟’号,保持通讯,感谢协助,我船将按指示前往安全海域。”
“‘鲣鸟’号收到。保持频道畅通。‘鲣鸟’号结束通话。”
通讯暂时静默。“福远号”继续在风雨中穿行,但身后的压力骤然消失。驾驶舱内,众人紧绷的肌肉略微松弛,但疑问却升腾起来。
那个“鲣鸟”号,到底是谁?从何而来?为何恰好在这个时间点出现?那标准的呼号、规范的通讯……不像是临时假冒的。难道真是赵老协调了海上力量,在关键时刻介入?还是……另一股他们尚未知晓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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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地指挥中心,气氛同样疑惑与思索交织。
“‘鲣鸟’号的海警识别码和无线电特征,经过初步核对,是真实的。”周晓芸调出数据,“隶属于某个近年来新建的、主要负责远海权益维护和应急处突的海警单位,平时极少在公开频道如此活跃。它的出现,无论是巧合还是有意,都太及时了。”
“赵老的手笔?”林晓猜测,“他之前警告我们不要扩大事态,但也没说要坐视我们被‘幽灵船队’吃掉。这或许是他划下的红线——海上冲突可以‘驱离’,但不能演变成绑架或交火?”
“有可能。”余年沉思,“‘鲣鸟’号的出现,是一种威慑,既保护了我们,或者说防止事态失控,也警告了‘幽灵船队’及其背后的势力——这片海域,不是他们可以完全无法无天的地方。但同时,这也意味着,我们的行动被更高层面注视着,任何进一步的‘越界’,都可能招致更直接的干预。”
“那许婕的感应……”苏晴提起另一个疑点,“她怎么会提前感知到水下装置的触发?而且描述如此准确?”
“心理医生和神经学专家初步分析,认为可能是极度创伤导致她大脑的某些区域,比如负责威胁感知和记忆整合的部分变得异常敏感,与特定类型的能量波动或电磁扰动产生了我们尚不理解的联系。”周晓芸调阅着刚刚传来的专家意见,“类似于某些动物能预感到地震。但发生在人身上,尤其是如此具体……非常罕见。这可能与她在‘灯塔’内长期暴露于某种特殊环境,比如特定频率的电磁场、化学气体混合等有关,使得她的神经回路被‘烙印’了,并对类似信号产生条件反射般的预警。”
这解释听起来合理,却更添了一份沉重。许婕不仅是受害者,她的身体和心灵,似乎也成了那个魔窟留下的、仍在无声“播报”其危险的活体传感器。
“无论‘鲣鸟’号是谁派来的,无论许婕的感应多么玄妙,我们这次行动的目标部分达成了。”余年总结道,“第一,确认了‘幽灵船队’与‘灯塔’的水下监控\/防御系统存在直接关联。第二,证实了许婕的无意识信息具有惊人的潜在价值。第三,试探出了至少一方——‘鲣鸟’号所代表的力量的底线和关注。第四,成功脱身,保留了核心力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但我们也彻底暴露在了多方视野之下。‘幽灵船队’知道我们在调查他们,并且拥有一定的非常规手段。‘鲣鸟’号背后的力量知道我们在进行高风险的海上行动。赵老那边,压力只会更大。而杨丽娅……恐怕也在‘观潮’记录着一切。”
“接下来怎么办?”程日星的声音从海上传来,他们已经安全抵达汇合点,正在与接应船交接。
“撤回所有海上人员,进入静默休整期。”余年做出决定,“‘福远号’和接应船彻底清理痕迹,分散返回。海上直接侦察暂停。我们的重点,重新转回陆地和信息层面。”
“利用这次行动获得的声纹、影像、以及触发水下装置的数据,结合许婕提供的碎片信息,建立更完整的‘灯塔’及其水下防御系统模型。同时,深挖‘鲣鸟’号的出现背后的逻辑,以及‘远帆信托’资金链的更多下游节点。”
“我们要从‘撞蜂巢’的人,变成‘分析蜂巢结构’的人。在下一波风暴来临前,我们必须看得更清楚,准备得更充分。”
海上的蜂鸣暂时平息,但深水下的涟漪和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丝线,却刚刚开始显现其复杂的脉络。那只偶然出现的“鲣鸟”,是庇护,是监视,还是另一张更大渔网的一角?而许婕脑海中那不断闪回的红色警报,又预示着怎样的暗流正在汇聚?
静默,是为了更清晰地聆听黑暗深处的声音。休整,是为了下一次出击,能更精准地命中要害。棋盘上的棋子各自归位,但棋局,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