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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安全点。许婕的记忆挖掘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但产出持续的阶段。在心理医生的专业引导和药物辅助下,她不再需要强烈刺激就能断断续续地回忆起一些细节。这些细节往往与特定的感官刺激相关联:某种特定频率的仪器蜂鸣声会让她想起“数据滚动的声音”;心理医生在严格控制下测试,使用一种略带甜腥的化学试剂气味会瞬间触发她对“甜味”的恐惧和描述;甚至特定角度的光线投射,会让她下意识地做出遮挡或眯眼的动作,并含糊提到“顶光太刺眼,看屏幕反光”。
心理医生将这些感官线索与许婕的涂鸦、描述进行系统关联,逐渐构建起一套关于“灯塔”内部那个监控操作环境的“多感官档案”。这份档案不仅包括视觉界面、操作流程,还包括环境噪音、光照条件、甚至空气成分的细微线索。它越来越像一份来自地狱的、事无巨细的“环境调查报告”。
更令人惊讶的是,许婕开始无意识地重复一些简短的口令或操作提示短语,用的是英语,带着一种机械的、毫无情感色彩的语调,例如:“样本编号确认。”、“脱靶率阈值突破,启动三级干预协议。”、“气体释放倒计时:三、二、一。”
这些短语,与她之前描述的界面操作和警报处理过程完美对应!这几乎可以断定,是她在“白房间”内反复听到的系统语音提示或操作指令,被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听觉记忆里。
周晓芸如获至宝。她立即组织语言学和声纹专家,对这些短语的录音进行分析——在许婕无意识状态下秘密录制,经过伦理审查和许可的,试图确定其可能的来源——是商用医疗监控系统的标准提示音?还是定制化系统的专属语音?不同的语音合成引擎、录音者口音、背景噪音特征,都可能成为追踪系统来源的线索。
与此同时,苏晴开始着手将许婕的所有记忆输出、心理评估报告、以及多感官档案,按照“危害人类罪”证据的要求进行专业的法律转化和固定。她联系了国际上几位在战争罪和反人类罪证据领域享有盛誉、且以正直敢言着称的法医学和心理学专家,通过极其隐蔽的渠道,请求他们以匿名方式对材料进行审阅和评估,为将来可能提交国际机构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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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周晓芸在“洁净”环境中,再次检测到那个神秘“无名”来源发出的、关于“信天翁”坐标的通讯数据包有被轻微触碰过的痕迹。不是破解或反向追踪,更像是……有人在远处,用同样的技术手段,对这个数据包进行了一次极其隐蔽的“状态查询”,如同在检查一个早已布下的诱饵是否被触动过。
她立刻将这一发现报告给余年。
“有人在等我们咬钩,或者,在观察我们对这个饵的反应。”余年眼神微冷,“‘信天翁’的坐标像个鱼饵,抛在那里。杨丽娅,或者她背后的势力,想看看我们是会无视,会好奇探查,还是会采取行动。而那个查询痕迹,可能是抛饵者在确认鱼儿是否靠近。”
“我们怎么办?”周晓芸问。
“派一艘不起眼的、没有任何标记的无人侦察艇,远程操控,去坐标点外围五十海里范围,做一次最常规的海洋水文数据收集,全程公开民用频段信号,扮演最普通的科研船只。”余年做出决定,“看看会不会有‘意外’相遇。同时,通知‘扳手’,暂时不要接近苏禄海那片区域,但可以留意周边有没有其他势力活动的传闻。”
他走到窗前,虽然外面只是模拟的夜色。“风声越来越紧了。埃利奥特·吴在退,赵老在划线,‘幽灵船队’在分化,许婕的记忆在苏醒,杨丽娅在试探……各方都在动,也都在看。接下来,任何一个动作,都可能成为打破平衡的那一下。”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指挥室内熬夜工作的众人,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加快节奏,但更要踩稳脚步。我们要在风暴真正到来前,把锚抛得更深,把网织得更密。”
无形的压力在积聚,多方的视线在交错。而在黑暗深处,那座名为“灯塔”的罪恶堡垒,其轮廓在越来越多的微光照射下,正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狰狞。真正的总攻尚未开始,但前哨战的硝烟,已悄然弥漫在信息、海洋与人心的每一个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