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柔的晨雾与片场的喧嚣仿佛还黏在睫毛上，当陈诚拖着仿佛被十几个壮汉轮番蹂躏过的身体，终于蹭回熟悉的宿舍时，他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带着一种虚脱的嘶哑。
“哐当”一声推开宿舍门，迎接他的是三张写满“求知欲”的脸。
“哎哟喂！咱们的大导演、大歌星、大忙人终于肯临幸我们这寒舍了？”老二朱亚文第一个蹿起来，搂住陈诚的脖子，语气夸张，“听说你在怀柔，指挥着咱们班的‘mv杂牌军’，叱咤风云，所向披靡？”
老四罗晋赶紧递上一瓶冰镇矿泉水，眼睛亮得跟探照灯似的：“诚哥！快说说，当导演啥感觉？是不是特威风？下回，下回一定得给我个角色，露半张脸也行啊！”
老大芦芳生最为沉稳，他接过陈诚肩上那个沾着泥土的背包，仔细放好，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里带着真诚的关切：“看你这模样，像是刚从战壕里爬出来的。一切还顺利吗？”
陈诚连话都不想说了，直接把自己“砸”进床铺，像一滩烂泥。他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瓶水，才长长地吁出一口带着疲惫的浊气。
“顺利？呵……”他闭上眼，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你们以为导演是那么好当的？带新人，尤其是带咱们这帮半生不熟的同学，那简直是一场对耐心、体力和情商的三重炼狱！”
他望着天花板，开始倒苦水：“周扬跳芭蕾，感觉对了什么都好，感觉不对，我能给她说戏说到嘴皮子磨破；罗晋你介绍那个学弟，人是挺机灵，可连最基本的走位都要我手把手教；还有那群群演，光是调度他们，我嗓子就冒了三次烟！最重要的是，你得时刻揣摩每个人的情绪，说重了，怕伤着那点宝贵的自尊心；说轻了，又完全达不到效果，不痛不痒……我现在可算明白了，为啥人家张艺谋大导演的‘谋女郎’，都得秘密培训好几年才放出来。跟成熟演员合作，导演只需要专注艺术；带新人，你得先当表演老师，再当心理辅导员，最后才能勉强摸到导演的边儿……”
这番话他说得断断续续，却情真意切，让宿舍里其他三人都收敛了玩笑的神色。
“看来……是真不容易。”芦芳生若有所思。
“所以啊，”陈诚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别的都先放放，让我先睡个天昏地暗……《暗恋桃花源》最后联排之前，天塌下来也别叫我……”
话音未落，他的呼吸已经变得沉重绵长，竟是秒睡了过去。
在他昏天暗地补觉的二十多个小时里，班级qq群【表本02星光大道】早已炸开了锅。
【群聊内容开始】
文艺委员周扬：@全体成员 最后通牒！明天下午两点，黑匣子剧场，最终联排！服装、道具、情绪，所有一切，都必须给我到位！收到回复！
（未来影帝）朱亚文：收到！江滨柳的魂儿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我的云之凡了@周扬
（未来硬汉）罗晋：诚哥还在挺尸？老陶的搞笑与悲凉，没他压阵总觉得心里没底。
（气质女生）江一燕：大家放心，我准备的古筝背景音乐已经调试好了，明天现场伴奏，保证不会掉链子。
（俏皮女生）王嘉：扬扬放心！我们“桃花源”部分的群演保证活力四射，把那股子天真烂漫的劲儿演出来！
（灵动女生）李丹妮：嗯嗯，所有道具我都反复检查三遍了，万无一失。
刘亦菲：（凌晨两点）抱歉大家，我明天上午在怀柔最后一场戏，拍完立刻飞车回来，保证不耽误晚上的正式汇演！前面排练缺席太多，真的真的非常过意不去……
【群聊内容结束】
刘亦菲的消息让群里静默了片刻，随即引发了更热烈的回应。
周扬：太好了亦菲！你能赶回来就是我们最大的定心丸！
朱亚文：欢迎“小花”归队！@刘亦菲（注：他们在剧中给刘亦菲安排了一个形象契合的龙套角色“卖花女”）
陈诚（睡眼惺忪地摸到手机，勉强回复）：@刘亦菲 安全第一，别抢时间。你的部分很简单，到了之后我带你过一遍，几分钟的事。
次日，华纳唱片，陈诚强打着精神，将存有所有mv拍摄素材的硬盘，郑重地交给了后期制作部的负责人蒋工时。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锐利。
“蒋工，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陈诚指着硬盘，声音虽然沙哑却异常清晰，“分镜脚本、每个镜头的精确时长、我想要的情感基调、甚至转场时音乐的切入点，我都写在详细的备注文档里了。音乐是现成的，画面是按着音乐节奏拍好的，接下来，就是你们施展魔法，把这些碎片严丝合缝地拧在一起，让它真正活起来的时候了。”
蒋工时是圈内有名的老手，他接过硬盘，随手点开几个备注文件看了看，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陈同学，你这准备工作……细致得有点吓人啊。比很多合作过的专业导演都周到。放心，你这不叫收尾，你这叫已经把饭喂到我们嘴边了。包在我身上，绝对出不了岔子。看你这一脸倦容，赶紧回去好好歇着吧！”
陈诚点点头，没有过多客套。信任专业，是他一贯的准则。他随即又去了音乐总监黄小茂的办公室。
“黄总，mv前期拍摄全部杀青，素材已经交给蒋工了。”陈诚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
黄小茂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真心实意地赞叹道：“小陈，你这效率，你这拼劲儿，真是没话说！写歌、演唱、拍mv、自导自演……你这是一个人活成了一支队伍啊！我现在是越来越期待这张专辑面世的那天了。”
陈诚勉强笑了笑，疲惫感再次涌上：“黄总，别夸了，再夸我可能真得在您这儿睡着了。后续的后期工作就拜托您和蒋工多费心，我得彻底消失几天，回回血，顺便……应付一下我们班的话剧汇演。”
“哈哈哈，能者多劳嘛！快去吧！”黄小茂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离开华纳大楼，走进午后的阳光里，陈诚感觉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了。他回到宿舍，几乎是凭着本能爬上了床，再次陷入沉睡。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被饿醒，总算感觉魂魄归位了一些。
下午，学校小剧场早已人声鼎沸，弥漫着紧张又兴奋的创作气息。芦芳生作为幕后总协调，正沉稳地指挥着灯光和音响的最终调试，他那不疾不徐的语调，像定海神针般让略显混乱的场面逐渐井然有序。朱亚文和罗晋互相帮着整理那略显宽大的戏服，时不时因为某个细节笑闹几句。江一燕独自坐在角落，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古筝琴弦，仿佛在与这件古老的乐器进行着最后的默契交流。王嘉和李丹妮则带着几个女生，在仔细核对每一件道具，从江滨柳泛黄的信纸到老陶破旧的渔网，她们叽叽喳喳，却又效率极高。
离开场还有半小时，后台的门被轻轻推开，刘亦菲风尘仆仆地赶到。她脸上还带着些许未卸干净的残妆，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气息微喘，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歉意和一种“终于赶上了”的庆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