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天下

第111章 风雨欲来,青萍之末

辰时·紫宸殿,常朝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气氛凝重。皇帝萧宏高踞龙椅,面色沉静,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锐利。昨夜格物院那份惊世骇俗的疫病预警,已然在核心重臣间掀起轩然大波。

户部尚书首先出列,面露难色:“陛下,睿王殿下所呈预警,虽数据详实,然终究出于星象推演,亘古未有。若据此便大规模调拨钱粮,于江淮各州府囤积药草,设立防疫所,恐耗资巨大,引得朝野非议,动摇民心啊!” 他的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保守官员的心声,对这套超越认知的“知识体系”本能地排斥。

太医院周院判立刻反驳:“李尚书此言差矣!殿下与林监正所依,非是虚无缥缈之占卜,乃是严谨数理推演,佐以历代疫病实录,相互印证,吻合者十之七八!伤寒之疫,一旦爆发,便是尸横遍野,十室九空!届时所耗,又何止区区钱粮?乃是江山社稷之根本!预防之费,远低于救治之耗,此乃至理!”

枢密院副使(萧煜)虽未直接发言,但其立场所在一目了然。支持新政的官员与保守派就此在朝堂上激烈争辩起来。

端坐龙椅的皇帝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议论:“朕,昨夜观星。”(他巧妙地将格物院的科学观测归于帝王传统的“观星”范畴,减少了阻力)“见荧惑示警,心宿不明。又览睿王及诸位臣工所奏,数据历历在目,非是无的放矢。”

他目光扫过群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朕意已决,江淮防疫之事,交由枢密院副使萧煜统筹,太医院、户部、工部及江南各州府需全力配合。钱粮由内帑与户部各出一半,首批药材由楚氏商行先行垫付采购,朝廷按价结算。此事关乎百万生民,若有阳奉阴违、推诿塞责者,严惩不贷!”

一锤定音!皇帝以绝对的权威,为这场基于“知识”的预防行动赋予了最高合法性。萧煜躬身领旨,他知道,这不仅是信任,更是将一副千斤重担压在了他的肩上。行动的成败,将直接决定“格物”知识体系在未来朝堂中的地位。

同一时刻·四皇子府,密室

萧焕双目赤红,一夜未眠的焦虑与愤怒让他形销骨立。“父皇……父皇竟然真的信了他的鬼话!星象推演疫病?滑天下之大稽!”他低吼着,如同困兽。

谋士小心翼翼道:“殿下,此刻不宜再直接针对睿王。陛下正在用他之际,且我们上次……失手,恐怕已引起陛下警觉。”

“那就从他身边人下手!从他那个格物院下手!”萧焕猛地抓住谋士衣襟,“找御史!弹劾格物院耗费国帑,聚集妖人,研习巫蛊之术!弹劾楚氏商行借防疫之名,中饱私囊,哄抬药价!还有那个苏沐清,一个女子,终日与男子混杂于密室,成何体统!把水搅浑!本王倒要看看,他萧煜如何一边防疫,一边应对这漫天弹章!”

他要用最传统也最恶毒的政治手段,从舆论和道德层面发起攻击,干扰、拖延萧煜的行动。即便不能阻止,也要让他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巳时·楚氏商行总部,密谈室

楚幼薇接待了秘密前来的北狄侍女阿娜尔。看完玲珑公主的信函和那包散发着清凉气息的“雪绒苔”样品,楚幼薇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与欣赏。

“公主殿下果然慧眼独具。”楚幼薇微微一笑,“雪绒苔于外伤确有奇效,其培育法更是价值连城。睿王殿下曾言,知识无分疆界,能造福生民者便是善法。防治牲畜疫病的初级医书,我可以做主交换。至于公主所请的会面……”她略一沉吟,“此事关系重大,需禀明殿下定夺。不过,公主的诚意,我必当转达。”

她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未拒绝,留下了充分的转圜空间。一次跨越敌对阵营的、基于“知识互换”的秘密外交,就在这两位不凡女子的接触中,悄然启动。

午时·大魏格物院,观星台

萧煜并未沉浸于朝堂胜利的喜悦,而是立刻投入到更深入的研究中。他深知,预警只是第一步,如何精准防控才是关键。

“林老,周院判,模型能否进一步细化?”萧煜指着星图,“我们需要推演出疫情最可能爆发的具体州县,甚至是乡镇!以及,不同药材在不同储存条件下的有效期和药力变化,也需要纳入计算范围。”

林瀚源与周太医面露难色,这已远超他们过往的经验范畴。

萧煜转身,对召集而来的格物院算学、格物(物理)、化学各组骨干道:“诸位,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将疫病传播视为一种‘流动态’,建立数学模型!将药材储存视为‘物质稳定性’问题,用控制变量法进行实验!我们需要数据!更精细、更海量的数据!这将是我们格物院,向天下证明‘知识即力量’的第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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