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生看着李狗蛋那发亮的眼睛，又看了看房梁上还在努力辨认气味的阿宝，脸上的表情从斥责转为将信将疑。
李狗蛋之前的种种“歪打正着”，让他不得不对这小子天马行空的猜想多几分重视。
“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顾盼生催促道，语气急促。
李狗蛋深吸一口气，努力组织语言：“大人！您想，门锁未坏，窗户无损，东西却不翼而飞。若是人为，除非是鬼魅，否则怎么可能不留丝毫痕迹？但若不是人呢？”
他指着房梁：“阿宝说上面有被清扫过的痕迹，还有类似的绒毛和亮晶晶的碎屑，甚至有腥气！这像不像…某种大型的、善于攀爬和飞行的禽类巢穴附近的景象？那些亮晶晶的碎屑，可能是它们搜集的玻璃、矿石之类喜欢的东西！而腥气，可能是它们捕食后留下的！”
“禽类？”老钱失声道，“什么鸟能偷走金银绸缎？还能打开箱子？”
“不是普通的鸟！”李狗蛋越说越顺，思维彻底发散开来：“可能是…是一种力气很大，且对亮闪闪的东西有特殊癖好的异鸟！它们夜间从高处，比如通风口、烟囱，或者干脆是撬开了某块瓦片潜入库房，被里面的金银珠宝和光滑的绸缎吸引，于是就用爪子抓，用喙叼起，将东西拖到房梁上，再分批运走！所以地上只有细微的拖拽划痕，而没有脚印！所以锁是好的，因为它们根本不走门！”
这个设想极其大胆荒诞，但仔细一想，竟然诡异地契合了所有的古怪之处，无声无息、不留人类痕迹、只丢失特定物品（金银绸缎等闪亮或光滑之物）、房梁的异常、奇怪的绒毛…
顾盼生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这…世间真有此种奇禽？”
“大人，连撞开羊圈的‘饕餮狸’都有了，有几只喜欢收集财宝的异鸟，也不稀奇吧？”李狗蛋反将一军：“而且，这或许是唯一的解释！否则这案子就真成无头公案了！”
顾盼生沉吟不语，脸色变幻不定。
承认是异鸟作案，虽然离奇，但总比承认有一个来无影去无踪、能让赵家库房凭空蒸发一半财宝的飞贼要好。
至少，前者是“天灾”，后者就是他们衙门无能了。
“就算你所言属实……”顾盼生缓缓道：“又如何证明？如何抓捕？难道让我们派衙役上山掏鸟窝不成？”
“大人！”李狗蛋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如果真是异鸟作案，它们尝到了甜头，会不会再次光顾？赵家库房可是个大‘宝矿’啊！咱们只需……”
他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设下陷阱，守株待兔！”
“如何设陷阱？”“它们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咱们就投其所好！”李狗蛋思路清晰起来：“在库房里布置更多更显眼、更诱人的‘假财宝’！比如…用铜镜反射月光、悬挂一些亮晶晶的铜铃、甚至弄些鱼油涂抹在东西上增加腥气作为诱饵！然后，埋伏人手，等它们自投罗网！”
顾盼生看着李狗蛋，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小子：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种匪夷所思的办法也能想出来？
但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好！”顾盼生一拍大腿，下了决心，“就依你之计！此事由你牵头！需要什么，尽管跟老钱说！人手从快班调派！但是李狗蛋，你给我听好了，此事若成，你大功一件！若是不成……”他冷哼一声：“惊扰了赵府，浪费了衙役人力，数罪并罚，板子够你吃到明年的！”
“大人放心！包在小的身上！”李狗蛋拍着胸脯，心里却打鼓：玛的，又是赌！
计划迅速展开。
李狗蛋让阿宝从库房角落里翻出几面闲置的铜镜，调整角度，让月光能反射到库房中央。又找来一些过年用的铜钱串和铃铛，悬挂在显眼处。他还特意让老钱去弄来一小罐鱼油，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几匹便宜的素色绸缎和几串铜钱上——增加重量和腥气，让“异鸟”更难以一次性叼走，拖延时间。
快班的捕头虽然觉得这主意离谱，但碍于顾盼生的命令，还是抽调了四五名身手较好的捕快，听从李狗蛋的调遣。
众人埋伏在库房外的阴影里和库房内提前准备好的隐蔽角落，用空箱子做着掩护，屏息凝神。
李狗蛋、阿宝和一个叫老王的资深捕快则藏在库房内最靠近那堆“诱饵”的大箱子后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夜越来越深，库房内只有月光透过高窗和铜镜反射留下的斑驳光晕，以及那几串铜铃在微风中偶尔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叮咚声。
埋伏的众人腿都麻了，开始哈欠连天，心里纷纷嘀咕这纯属瞎折腾。
就连李狗蛋自己，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或许那真的只是个技艺高超的飞贼，那绒毛只是巧合？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库房最高的通风口处，极其细微的，传来了一声几不可闻的…“扑棱”声。
像是翅膀扇动空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