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枯燥的，也是最磨人的。
然而，窝在廨舍里，正期待着大展拳脚的李狗蛋这次却失算了。
一连两天过去了，可他撒出去的人手却都没有丝毫进展，就连最机灵的孙小猴都没能物色到适合做内应的人。
这种境况下，李狗蛋不得不改变策略，重新思量起新的方向。
经过一下午的精细盘算，最终，他把把目光投向了那看似铁板一块的官仓系统。
永丰粮行能大规模、长时间地偷运官粮，官仓内部必定有内鬼接应，而且很可能不止一两个。而这些内鬼，可能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他让胡言想办法弄来州府几个主要官仓的基层吏员名册和轮值记录，看看有没有什么规律可循。同时，他吩咐孙小猴和周墩子，改变策略，不再紧盯阎掌柜和钱判官，物色内应的事情也暂缓一下，而是要他们将大部分精力都转向那些可能的内鬼，譬如官仓的库丁、书办、甚至是负责开关仓门的老兵等。
“重点查那些最近突然阔绰起来的，或者家里有人生病突然又有钱治的，再或者就是好赌好嫖，欠了一屁股债的。”李狗蛋给出方向，“这种人，最容易被人拿钱买通。”
孙小猴和周墩子领命而去，像两只敏锐的猎犬，悄无声息地潜入州府底层社会的角落里。
果然，这次，李狗蛋赌对了。
仅一天后，周墩子就带回一个重要消息：他通过一个远房亲戚，认识了两河码头官仓的一个老库丁，名叫赵老蔫。这赵老蔫为人老实巴交，在官仓干了十几年，最近却愁眉不展，经常一个人喝闷酒。周墩子请他喝了几次酒，套出话来：原来赵老蔫的儿子在赌坊欠了一大笔债，被逼得快要卖房子了，可前几天，这笔债突然被人还清了！赵老蔫问儿子是谁还的，儿子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让他别管。
“突然还清赌债？”李狗蛋眼睛一亮，“这钱来的蹊跷！赵老蔫在官仓具体负责什么？”
“听说主要是记录入库粮食的等级和数量，是个实权小吏。”周墩子答道。
“就是他了！”李狗蛋兴奋地一拍大腿，“永丰粮行偷运粮食，以次充好，必然要在入库记录上做手脚！这个赵老蔫，很可能就是被买通的关键一环！”
目标锁定，但如何让赵老蔫开口却是个难题。威逼？容易打草惊蛇。利诱？对方刚得了好处，未必会动心。
李狗蛋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攻心为上。
他让周墩子继续接触赵老蔫，但不提债务的事，而是假装无意间透露一个消息：就说听说上面最近要严查官仓亏空，尤其是两河码头仓，已经有御史暗中在调查了，牵扯进去的人，恐怕不是丢饭碗那么简单，是要掉脑袋的！
与此同时，李狗蛋自己则换上一身便服，在一个傍晚，亲自“偶遇”了下班回家的赵老蔫。
赵老蔫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脸上刻满了生活的风霜，眼神里带着底层小吏特有的谨慎和麻木。
见到李狗蛋（他并不认识这位新来的巡漕官），只是愣了一下，点点头就想绕开。
李狗蛋却拦住他，笑嘻嘻地递上一根自制的好烟：“老哥，借个火？”
赵老蔫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火镰给李狗蛋点上。
李狗蛋吸了一口烟，望着远处官仓的轮廓，似是不经意地叹道：“唉，这官仓重地，看着威风，里头的担子可不轻啊。稍微出点岔子，就是塌天大祸。”
赵老蔫身体微微一僵，没有接话。
李狗蛋继续自言自语般说道：“我有个远房表侄，以前也在粮仓干活，就是心眼太活络，被人忽悠着在账目上动了点手脚，当时得了点小钱，还以为占了便宜。结果呢？上头一查账，立马露馅！现在……唉，坟头草都老高咯。”
他这话真真假假，语气沉重，听得赵老蔫脸色发白，拿烟的手都有些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