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说线团不能空着。”街坊奶奶摸着线轴上的灰线,突然想起什么,往泉底的淤泥里摸,摸出个褪色的布包,包里是十数根不同颜色的线,红的像桃花,绿的像苗叶,最粗的那根是金黄的,和星蜜一个颜色,线尾都系着枚小铜钱,钱眼的纹路里,嵌着银莲花的碎瓣。
孩子把彩色的线一根根接在线团上,每接一根,泉底的光鱼影就多长一片鳞,接完最后一根时,整尾鱼突然从水里跳出来,化作条金线缠在线轴上,轴眼“咔嗒”转了半圈,吐出张完整的桃花笺,上面用各种颜色的线绣着个“家”字,笔画里的旧线缠着新线,像把两世的时光织在了一起。
暮色漫过新泉时,线团已经缠满了新线,滚到泉边的青石板上,线轴转得越来越慢,最后停在光鱼影消失的地方。街坊奶奶往线团上盖了片银莲花瓣,瓣上的露珠滴在线上,竟在土上晕出串小小的针脚印,朝着祠堂的方向,一步一步,像是有人提着线团往回走。
孩子摸着线团上新旧交错的线,突然明白这团线从不是普通的线,是有人把对泉的念、对菜的盼、对旧年的记挂,都一圈圈缠了进去,让断了的线能续上,乱了的针脚能重绣,让泉里的鱼影牵着线,线牵着针,针牵着时光,在菜畦和新泉间,织出条走不丢的路。
新泉的水面还映着线团的影子,影子里的光鱼正用尾巴轻轻拨弄线轴,像是在说:只要线还连着,再远的念想,也能找到回家的针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