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的露水刚打湿菜畦,新泉的香就顺着根须的脉络往山外漫。不是往年的一缕轻烟,是铺天盖地的暖,混着星蜜的甜、松柴的焦,顺着暖路网往城市的楼宇间钻,钻过钢筋水泥的缝隙,在阳台的花盆里、小院的墙角边、甚至写字楼的窗台上,开出星星点点的银莲花,像给灰色的城缀上了串会发光的项链。
“是菜香漫进城里了!”孩子趴在祠堂的老槐树上望,远处的城市轮廓里,浮着层淡金色的雾,雾里的光鱼影正往家家户户的窗里钻,鱼嘴里衔着的桃花笺上,都写着“开门迎香”,字迹的边角沾着菜畦的土,像从泉眼处带过来的。
街坊奶奶往新泉里撒了把传信种,籽实顺着水流往城市漂,漂过的地方,香雾里冒出无数个菜畦的影:有的在居民楼的天台,用泡沫箱搭成小畦;有的在医院的花园,围着长椅种满银莲;最特别的是片种在天桥底下的,用旧轮胎当花盆,轮胎上的针脚印里,缠着根金线,线尾系着片来自村里的桃花笺,上面的“别怕”二字被雨水浸得发蓝,却透着股劲。
祠堂的新牌旁,归田人带来的旧领带被香雾裹成了金红色,领带的影子在雾里晃出串符号,和泉眼约定的密码能对上,拼起来是“城也能种春”。街坊奶奶把领带系在竹竿上,风过时,香雾突然往城市的方向涌,涌过的荒地长出新的银莲,莲瓣上的针脚印里,浮出个清晰的影:穿西装的人在写字楼的窗台前,把从村里带的星蜜往土里拌,窗外的车水马龙里,飘着片银莲花瓣,瓣上的“归”字正慢慢融进城市的风里。
新泉的水面漂着个竹编的吊篮,篮里的银莲花正往城市的方向点头,花瓣上的信句在香雾里散开,化作无数个细小的字,附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公交站的广告牌上,“菜香到站了”;医院的走廊里,“病房也能开花”;甚至路灯的灯杆上,都缠着缕金线,线尾的银莲花苞正慢慢舒展,像在说“城市也能扎根”。
“菜香不认墙,钢筋挡不住。”街坊奶奶往吊篮里添了片新收的银莲花瓣,花瓣在雾里化作条光鱼,往城市的中心游,游过的高楼外墙,突然冒出爬藤的银莲,根须顺着墙缝往地下钻,钻出的土缝里,渗出点星蜜,和菜畦的甜香一模一样。她想起归田人说的“城里的花盆也能养出乡愁”,原来不是虚话——只要菜香漫到的地方,就有能扎根的土,就有能种春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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