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垛后藏着个褪色的木箱,锁孔里插着把铜钥匙,钥匙柄上缠着的青布丝,正和庙门锁孔里飘出的那缕对上了。孩子打开箱子,里面铺着层干桃花,桃花上摆着双更小的青布鞋,鞋面上没绣光鱼,只在鞋头绣了朵银莲花,针脚稚嫩得像是孩子的手笔,鞋里塞着张完整的桃花笺,上面用星蜜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一个扎着玉米壳辫,一个穿着青布衫。
“是她教我绣的银莲花。”孩子突然想起什么,指尖抚过那双小鞋,鞋面的针脚突然动起来,顺着指缝爬到青布鞋上,在褪色的光鱼旁绣出朵小小的银莲花,花瓣上的露水落在泥里,竟长出棵嫩芽,顶着片带针脚纹路的新叶。
风卷着雪沫掠过晒谷场时,老桃树上的布偶突然掉下来,落在青布鞋旁。街坊奶奶捡起布偶,发现它背后的针脚松了,里面掉出把断了的绣针,针尾缠着的桃花瓣已经碎成粉末,混在星蜜凝成的硬块里,像块藏着春天的琥珀。
石碾转得越来越慢,最后停在绣绷旁,碾槽里的星蜜彻底凝固,上面印着排细密的针脚,横看是“来”,竖看是“回”,合在一起,倒像是谁在雪地里写了又擦的两个字。孩子把青布鞋放进木箱时,看见鞋里的星沙正在发光,顺着针脚在箱底拼出半朵桃花,而布偶背后的破洞里,也滚出半朵星沙拼成的花,合在一起,正好是朵完整的桃花。
“原来补的不是风神袍角。”街坊奶奶望着桃树抽出的新芽,突然明白过来。那些新针脚里的桃花瓣,那些银莲花蕊缠着的线,从来都不是为了补神像的衣裳,而是有人想把去年没绣完的春天,一针一线地补进今年的脚印里。
山巅的风铃声顺着山谷飘下来时,带着点星蜜的甜。孩子低头看木箱,青布鞋的针脚正在慢慢淡去,只剩鞋头那朵新绣的银莲花还亮着,像谁在告别时,悄悄留下的一个温暖的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