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新牌突然从供桌上飘下来,牌面的光鱼对着荒地的方向,鱼尾甩出的金线缠上木犁的扶手。街坊奶奶握着扶手往土里犁,犁过的地方,碎布上的针脚开始往地下钻,钻出的土缝里,浮出无数个旧年的影子:穿青布衫的人蹲在荒地,一边用针缝补破布,一边往土里埋菜籽,针脚垂到地上的金线,被晨露浸得发亮,引来群光鱼围着犁沟转,鱼尾扫过的地方,新土立刻泛出湿润的黑。
荒地中央的老槐树下,竹筐里的碎布突然全飘起来,在树杈间拼出个巨大的光鱼影,影里的针脚印正往地下渗,渗过的地方,冒出眼新泉,泉水里浮着片完整的青布,布上绣的光鱼嘴里衔着封信,信纸上的字被泉水泡得发胀:“荒地不荒,是藏着没发芽的念;老针不旧,是牵着要长的根。”
暮色漫过荒地时,新泉的水已经漫到菜畦,银莲花的根须顺着水流往荒地钻,在新土上织出张青布的形状。孩子把竹筐里的碎布全埋进泉眼旁,埋过的地方冒出棵新苗,苗叶上的针脚印里,浮出个清晰的影:青布衫的人站在新泉边,把最后一块碎布往土里按,针脚穿过布面的刹那,整座荒地突然亮了——所有的老针脚都在发光,从青布到新土,从旧年到今年,像无数根金线在时光里打了个结。
街坊奶奶往新苗上浇了勺星蜜,苗叶突然往老槐树的方向弯,叶尖的露珠里,光鱼影正慢慢变淡,露出底下藏着的新针脚,针脚拼出的,是片正在扩展的菜畦,畦边的荒地上,插着块木牌,牌上用星蜜写着“新痕”,笔画里的老针脚,正牵着新土的气息,往更远的地方走。
山巅的风铃声裹着新土的腥气飘下来,荒地的新痕里突然长出丛丛银莲花,每朵花芯都浮着颗星星糖,糖上的针脚一半是旧年的深褐,一半是今年的青绿,像把两世的等待,缝成了片会生长的田园。孩子摸着新苗的叶尖,突然明白荒地从不是废弃的角落,是有人把没绣完的布、没说完的话,都埋进了土里,让老针脚牵着新根须,在时光里慢慢垦,慢慢长,长出片连旧年都认得的新风景。
新泉的水还在“哗哗”地往荒地流,水里的青布随波逐流,布上的光鱼尾巴越摆越欢,像在说:老地方长出新模样,才是最好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