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的风裹着细雨钻进菜畦时,孩子发现新泉漂来的桃花笺上,多了层薄薄的泥——不是村里的黄土,是带着沙粒的褐土,混着点咸腥气,像从海边带来的。笺角的金线缠着片陌生的叶子,边缘带着锯齿,叶背的绒毛沾着星蜜,在晨光里闪得像撒了把碎盐。
“是异乡的菜叶子!”街坊奶奶用指尖捻起沙粒,沙粒在掌心化作颗星星糖,糖芯的针脚里,浮出个模糊的轮廓:片用竹篱笆围起的小菜畦,畦里的银莲花长得比村里的矮些,花瓣却更艳,根须缠着半截渔网绳,绳上的纤维和新泉线团的旧线能对上。
桃花笺上的字是新写的,墨迹还带着潮意:“海边的土咸,银莲开得慢,可根扎得深,像您说的,带着老家的种,到哪都能活。”末尾画着只小小的光鱼,鱼腹里填着颗贝壳,壳上的纹路,竟和祠堂新牌的镂空处严丝合缝。
孩子把叶子往菜畦的土里埋,埋过的地方突然冒出丛嫩芽,茎秆带着淡淡的红,是被海边的阳光晒过的颜色。街坊奶奶往芽上浇了勺新泉的水,嫩芽“啪”地展开新叶,叶面上的针脚印里,浮出串细密的符号——和月光下的菜影密码是同一个体系,拼起来是“春已到”三个字,笔画里的沙粒正慢慢化作星蜜,甜香漫开时,远处的老桃树突然抖落片新叶。
祠堂的供桌上,新牌旁突然多了个小小的布包,是用蓝印花布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像孩子的手笔。打开来看,里面装着半袋菜籽,比村里的银莲花籽小些,壳上用红漆画着海浪,袋口的绳结里,缠着片晒干的银莲花瓣,瓣上的针脚,和新泉线团的线头一模一样。
“是小宇寄来的。”街坊奶奶认出布包的花样,是邻县医院阳台的窗帘布,“他说海边的病友想要银莲花籽,就用自己种的菜籽换了。”她往袋里倒出粒籽,籽壳裂开的瞬间,飘出缕极细的青布丝,丝上绣的光鱼拖着条渔网,渔网的网眼间,卡着片桃花笺碎角,上面的“等”字只余最后一笔,却和村里的笺纸严丝合缝。
新泉的水面突然浮起层泡沫,泡沫里裹着些彩色的线头,红的像珊瑚,蓝的像海水,缠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异乡的菜也会报春呢,我们在菜畦边埋了桃花笺,等花开了,就把春天寄回去。”字迹旁画着个箭头,指向北方,正是村子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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