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落进菜畦时,街坊奶奶正把银莲花的种籽往陶瓮里装。瓮底铺着层祠堂的老柴灰,灰里埋着根烧透的松柴,柴心的星蜜冻成了冰晶,映着窗外的雪光,像块藏着暖的琥珀。孩子往瓮里撒了把新收的菜籽,种籽落在柴灰上,发出“簌簌”的轻响,竟和十年前陈阿婆寄来菜籽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冬藏要埋火引子。”街坊奶奶用青布盖住瓮口,布上的针脚印里,嵌着片晒干的银莲花瓣,瓣尖沾着的灶灰还带着温度,“老辈人说,冬天把火藏在土里,春天才能烧得旺,就像种籽里藏着春天,得用柴灰焐着才肯醒。”她往瓮旁的土坑里埋了块炭火,火炭裹着的青布突然渗出金线,在雪地上画出个小小的“薪”字。
菜畦的三十七株银莲花已经割了茎,残留的根茬上覆着层薄雪,雪下的根须却在悄悄发劲,把养分往深处攒。归田人带来的传信种被分成了三十七个小布包,每个包上都绣着不同的记号:有的是光鱼的鳞片,有的是桃花笺的边角,最特别的那个绣着半截领带,和竹篮提梁上的旧领带能对上,包角的针脚里,塞着片九叶苗的枯叶,叶背的“水”字还清晰可辨。
祠堂的新牌旁堆起了柴垛,最底下压着个铁盒,盒里装着些零碎物件:锈铁针、断木梳、褪色的桃花笺,还有半块烧熔的星蜜——是早年熬蜜时从瓦罐裂缝漏出来的,凝固成了心形。孩子掀开铁盒,里面的物件突然冒出热气,在牌面上投出个影:穿青布衫的人在雪夜往菜畦埋陶瓮,嘴里数着“一瓮种籽,一瓮火,来年春苗不挨饿”,数到第七个瓮时,突然往土里插了根松柴,说“这是传火的引子”。
新泉的水面结了层薄冰,冰下的光鱼影却还在游,鱼尾扫过的地方,冰面透出点红——是埋在泉边的酒坛,坛口用红布扎着,布上的金线缠着枚钥匙,正是铁盒的钥匙。归田人捞起酒坛,坛里的星蜜酒还冒着热气,酒液里泡着三十七个陶瓮的图纸,每个瓮底都画着团火,火心的针脚印里,写着“传给下一个冬”。
菜畦边的暖棚搭起来了,竹架上缠着银莲花的老藤,藤上的枯叶里藏着些细小的火种,是用星蜜拌过的柴灰,遇雪不熄,反而越烧越旺,在棚里织出层暖雾。街坊奶奶往暖棚里撒了把旧年的菜籽,籽实落地的瞬间,雾里浮出无数个影:有归田人在翻土,有孩子在浇水,有穿病号服的人隔着暖棚的塑料布往里望,每个人手里都握着点火星,像在传递根看不见的火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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