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打开的瞬间,白翅鸟群突然往菜畦的方向飞。小安拄着拐杖迈出第一步,脚刚落在泥土上,向日葵花盘就“咔”地转了半圈,最顶端的花瓣扫过他的裤脚,沾着的河泥在布料上印出个小小的三趾鸟爪——和菜畦里最早出现的脚印一模一样。他蹲下去摸花盘,指尖碰到花籽的瞬间,玻璃罐里的海菜绳突然绷直,把埋在土里的罐身拽得露了半截,罐口滚出颗回形针,正是芦苇丛里找到的那枚,此刻针尖闪着光,像在给这段路画个句号。
“苏老师,你看这纹路。”小安举起手里的银莲叶,叶脉上的铅笔点被汗水晕成了线,“和我拐杖底的花纹能对上。”我低头看他的拐杖,橡胶底的磨损痕迹,果然和银莲叶的坐标线重合,每个磨损最深的点,都对应着他练习走路时摔倒的次数。远处的油菜花田突然一阵响动,七十一片花瓣同时朝着这边展开,像无数只小手在鼓掌。
暮色漫上来时,渔排阿叔在河面上摆了串萤火虫灯。灯影里,小安正把那两片缠在一起的叶放进土里,李医生蹲在旁边帮忙,白大褂的下摆沾着油菜花粉。“这叫‘双生根’。”李医生用手拢了拢土,“银莲顺着星蜜河的水长,向日葵跟着城里的阳光长,总有一天会在土里遇见。”
我站在菜畦边,看着那朵向日葵在晚风里轻轻摇晃。花盘中心的“安”字被暮色染成深蓝,花籽间的空鸟蛋壳里,不知何时多了颗新的种子,壳上的螺旋纹,一半印着星蜜河的河道,一半印着住院楼的走廊。远处的白翅鸟群正往芦苇丛飞,翅膀掠过河面时,带起的水珠落在种子上——像是给这个刚刚开始的故事,又盖了个亮晶晶的邮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