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告沿互济路出去,风带着字,字落在灯上,灯把字照清楚,字又落到人心里。三日之内,上党韩氏自开仓,“罚工榜”上新添两名门客;河东某族夜里毁牌未遂,被斩台下“收”了一刀;汝颍两家豪右自请护灯,立会。那些曾想“凭名罢法”的小丑,跳了一阵,累了,便被自家的影子绊住,自己跌进了瓮里。
长安,李儒收到了郭氏“归法”的报,他把折扇合上,轻声道:“并州以‘恶来’碎‘高门’,碎的不是门板,是门上那四个字的旧威。新日一出,旧天难支。”董卓怒不可遏,连拍几案,终被他一言按下:“相国,名若不与法共,名必空。与其空,不如借。借其法,收其名。”董卓沉默,半晌冷笑:“先看他还能立几盏灯。”
兖州破庙,曹操拈着火折,小火把屋梁上的阴影荡得远了一些,他轻笑:“并州坏‘威’,却立‘序’。此‘序’,非诏可破。”荀彧道:“主公当学其‘收’。”曹操点头:“已着手。”
太原这日黄昏,天边有一抹极薄的绛。郭氏门楣上金漆的字被重新刷了一道,但旁边又钉了一块新的木牌,牌上刻着三个字:“护灯会”。门内老妪提着小灯出来,为门槛前那盏灯添了一口油;小儿跟在后头,仰着脸问:“奶奶,这灯要不要灭?”老妪笑骂:“呸!新日的灯,哪能灭。”
庞狼站在侧廊下,攥了攥拳,又松开。他看一眼焦万,焦万对他竖一指:“记着——你拳碎门,不碎人;你力碎旧,不碎心。”
“我记着了。”庞狼仰头看天,天空很高,云很薄,日还在。他忽然觉得,拳心里那团火不再躁,像被一口无形的水承住,水亮,火暖。
夜里,陈宫在公府案前写下短短几行:“今日太原郭氏,三问礼毕,行法不乱。‘恶来’收力,碎门不伤人,民心不惊。此例可布。”末了,他顿笔又添一行:“新日出于灯上,旧天落在牌外。”
吕布走进来,立在灯后,影子切在陈宫的字上。他不看字,只看灯。良久,他道:“明日,把‘军纪十条’冷板换成铁板。”陈宫笑:“为何?”吕布把手背在身后:“字不动,风动。铁稳。”
“铁稳,”陈宫收笔,“从此换天。”
清晨,太原城响起第一声更鼓。鼓声之后,是一片轻轻的人声——粥棚翻锅的声、读书声、马蹄在软毡上摩擦的声、法牌在风里轻摆又直的声。新日把城里的影子拉长,又收短。人们抬头,先看灯,再看天。天,在灯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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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