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功成,力量充盈于四肢百骸,神识如网,覆盖方圆。然而,张三丰却能清晰感知到,这骤然提升的境界与力量,与此方天地,与此具体魄,尚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隔阂。如同新铸的利剑,虽锋芒毕露,却需细细开刃,方能与持剑者心意相通,圆转无碍。他需要一场沉淀,一场融入这红尘万丈、体悟此世人文根骨的修行。
川北之地,文脉深厚,除了凌云山的自然道韵,更有承载千年文明印记的古城。他的目光,投向了嘉陵江畔那座被誉为“春节源头”的阆中古城。
脚踏着被岁月打磨得光润的青石板,师徒三人融入了阆中古城的人流。城内并无盛大节庆,但那份深植于骨髓里的、与岁时节令同频共振的祥和气息,却无处不在。飞檐下摇曳的红灯笼,空气中交织的保宁醋香、张飞牛肉的卤香以及白糖蒸馍的甜香,还有那沿街商铺里传来的、带着川北口音的软糯吆喝,共同构成了一幅生动而温暖的市井画卷。
“师父,这里的气息,让人心里很安宁。”何影姿轻声说道,她自幼接触传统手艺,对这种古意盎然的氛围倍感亲切。
方晓也点头:“感觉和山里不一样,这里的‘气’是暖的,是活的。”
张三丰微微颔首,他的神识如轻柔的水波,漫过整座古城。作为古代巴国重镇、春节文化的发源地之一,阆中承载了太多关于生存、繁衍与希望的集体记忆与祈愿。无数生灵在此安居乐业,无数心愿在此生发沉淀,形成了庞大而温和的“人文愿力场”。这股力量,不具攻击性,却如母亲的怀抱,温暖而包容,正缓缓浸润着他那因跨越时空、骤然提升而略显“冰冷”和“突兀”的道基,使其更加贴合此方天地的韵律,心意与力量的磨合也随之加速。
他这具身体的原主“周辰”,是个孤儿,无根无萍,宛若浮萍。而此刻,行走在这座承载着华夏文明共同记忆的古城中,张三丰仿佛在为这具肉身,也为自己的重生之魂,寻找一种文化上的“根”,一种血脉之外的归属。这份归属感,正是稳固心境、彻底融入此世的关键。
信步而行,三人来到格局严谨、气象肃穆的文庙。棂星门、大成殿、名宦祠、乡贤祠依次坐落于参天古柏的荫庇之下,书香与肃穆之气扑面而来。
此地供奉儒家先贤,是千百年来无数读书人寄托“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理想的精神殿堂。那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浩然文气,虽与张三丰所修玄门之道路径不同,但其内核中对秩序、仁德、礼义的追求,却是构建文明社会、维系人伦天理的基石,与天道暗合。
张三丰静立大成殿前,并未焚香,只是以心感应。那浩瀚磅礴的文道正气,如同无声的钟磬,洗涤着他神识中因力量暴涨而可能存在的些许浮躁,让他的意念更加纯粹凝练。同时,这纯粹的精神力量,也让他对“周辰”这孤儿身份所带来的、潜意识中可能存在的“疏离感”进行了最后的冲刷与弥合。他于此地,并非祭拜某位具体先贤,而是在进行一场与整个华夏文明精神的对话与认证。
方晓感受着此地的庄重,体内太极真气自然流转,多了几分中正平和。何影姿则闭目凝神,她识海中的“通明剑心”竟与这文庙的浩然之气隐隐共鸣,仿佛在告诉她,真正的剑道锋芒,亦需以正直之心为根基,方不致迷失方向。
[线三:桓侯祠前瞻,忠义引动 · 汉桓侯祠(张飞庙)外]
从文庙出来,日头已微微西斜。张三丰并未急着离开古城,而是带着弟子,循着那冥冥中的一丝更为刚烈、更为灼热的牵引,走向另一处名胜——汉桓侯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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