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九的凌晨,王谦躺在炕上听着屋外风雪咆哮。
房梁不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积雪压得茅草屋顶簌簌落灰。
他摸出怀表就着油灯看——四点二十,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咯吱。\
里屋门轴轻响,王建国披着棉袄走出来,手里拎着盏马灯:\决定了?\
王谦往枪管里灌着烧酒,头也不抬:\十二个铁夹都是借刘大脑袋的,老物件了,丢一个赔不起。\
\雪都没过窗台了。\王建国用烟袋锅子敲了敲结冰的窗棂,\老杜家东墙昨天裂了道缝。\
王谦系紧绑腿,突然听见院门\咣当\一响。
于子明像个雪人似的撞进来,怀里抱着两副滑雪板:\谦子!我把刘叔的松木滑雪板偷出来了!\
王建国叹了口气,从炕柜深处摸出个油纸包:\带上,关键时刻能保命。\
油纸里裹着三发子弹——弹头漆成红色。
\五六式穿甲弹?\王谦倒吸一口凉气,\爹你从哪儿......\
\七九年边境冲突那会儿留的。\王建国把子弹压进儿子弹匣,\记住,见着危险的猎物,打眉心。\
屯口的雪堆成了山,两人不得不翻越柴垛才能滑上伐木道。
于子明突然一个踉跄,整条右腿陷进雪坑,积雪瞬间没到腰际。
\别扑腾!\王谦甩出绳索,\越挣扎陷得越深!\
等把于子明拽出来,两人都成了雪人。风更急了,雪粒子打在脸上像针扎。王谦眯眼望向远处——白茫茫一片中,只有老鸹岭的轮廓若隐若现。
\改道冰河!\他调整滑雪板方向,\河道积雪硬实,能省一半力气。\
冰面上的雪壳脆得像饼干,每滑一步都伴随着\咔嚓\声。走到河心时,于子明突然拽住王谦:\听!\
细微的\吱吱\声从冰层下传来,紧接着是\咚\的一声闷响——冰面在震动!
\跑!\
两人刚冲上岸,身后河面\轰隆\塌陷出个直径两米的冰窟窿,浑浊的河水裹着碎冰喷涌而出。
\是冰下暗流。\王谦喘着粗气,\老辈人说,这河底下通着......\
\通着西沟废矿。\于子明突然指着冰窟,\你看那是不是......\
浑浊的水流中,隐约有个长条状的阴影一闪而过。
正午时分,他们终于爬到北坡松林。积雪把灌木丛压成了一个个鼓包,放眼望去全是单调的白。
\第一个夹子该在这棵歪脖子松下面。\王谦用探杆来回扫,磁石却毫无反应。
两人刨了半人深的雪坑,只找到个扭曲变形的铁夹——碗口粗的松枝被雪压断,正好砸在夹子上。
\完了,刘叔非扒了我的皮......\于子明哭丧着脸。
王谦没说话,默默把废铁夹塞进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