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刘文龙的门脸,王谦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
省城自由市场的人流比来时更稠密了,几个戴红袖标的市管办人员正在追打一个卖鸡蛋的老农,竹筐翻倒,黄澄澄的鸡蛋在雪地上摔得稀烂。
\谦哥,咱真要去银行?\于子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指死死按着怀里那沓用报纸包着的钞票。\我听说银行的人最会刁难咱乡下人...\
王谦没答话,目光扫过街对面一个蹲在墙角修鞋的摊贩——那人已经盯着他们看了足足五分钟。他一把拽住于子明的胳膊,拐进了一条窄巷。
\有人盯梢。\王谦压低声音,从墙缝里抠出半块砖头,在手里掂了掂。\看见那个穿蓝布褂子的没?从刘文龙那儿出来就一直跟着。\
于子明脸色发白,手指不自觉地摸向猎枪:\要不...咱换个银行?\
\来不及了。\王谦眯起眼睛,巷子另一头果然又冒出两个戴栽绒帽的汉子。\把枪保险打开,跟我走。\
两人加快脚步钻进一家国营副食品商店。王谦抓起柜台上一瓶二锅头,掏出五块钱拍在玻璃柜台上:\不用找了!\售货员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从后门冲了出去。
中国人民银行省城西街支行是栋苏式建筑,高大的罗马柱上还留着\文革\时的标语痕迹。王谦在台阶上跺了跺脚上的雪,推开沉重的黄铜大门。
银行里比外头暖和许多,但气氛却冷得吓人。四五个储户排着队,个个缩着脖子不敢出声。柜台后面,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女营业员正嗑着瓜子,跟旁边戴眼镜的男同事说笑。
\同志,存钱。\王谦把钱袋放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女营业员斜眼瞥了瞥他们这身打扮——狗皮帽子、打着补丁的棉袄、沾满泥雪的胶鞋,鼻子里哼了一声:\填单子。\说着甩过来一张存款凭条。
王谦捏着钢笔,手指上的老茧磨得笔杆吱嘎响。他工工整整写下\王谦\两个字,在存款金额栏顿了顿:\存一万四千六百元整。\
\多少?\女营业员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大厅里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王谦把钱袋解开,一沓沓崭新的大团结\哗啦\倒在柜台上。女营业员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戴眼镜的男同事赶紧凑过来。
\这...这钱哪来的?\男营业员推了推眼镜,声音发颤。
\卖山货挣的。\王谦平静地说,\十六张紫貂皮,两枚熊胆,一张熊皮...\
\哄鬼呢!\女营业员突然尖声叫道,\就你们这穷酸样,能有一万多块钱?肯定是投机倒把!\她一把抓起电话,\我要报告市管办!\
于子明急得直冒汗,手指在猎枪扳机上发抖。王谦却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盖着红戳的证明信——这是临行前找生产队支书开的。
\看清楚,这是牙狗屯生产队的证明。\王谦把纸拍在柜台上,\我们是正经猎户,每一分钱都是拿命换的。\
男营业员仔细检查了证明,又数了数钞票,突然压低声音:\小同志,要不...存个活期?利息低点,但不用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