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场大喇叭播放着《咱们工人有力量》时,杜勇军的轮椅正缓缓驶过主席台。台下掌声雷动,老猎人胸前那枚\护林模范\奖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根据省委决定...\调查组组长的话通过扩音器传遍全场,\全额报销杜勇军同志医疗费,并按最高标准发放伤残补助...\
王谦站在家属区,看见岳父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轮椅扶手,指节都泛了白。当两万四千元的现金支票递过来时,老人突然挣扎着要站起来。
\使不得!\周场长连忙去扶。
杜勇军却推开他的手,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钱...给苗圃...\布包里是那把他珍藏多年的嫁接刀,\我腿废了...手还能教娃娃们种树...\
全场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王谦注意到,调查组几位领导悄悄抹了抹眼角。
散会后,财务科排起了长队。工人们挨个领取拖欠的劳保用品,会计的算盘打得噼啪响。王谦刚领到岳父的补助金存折,就被陈岩拽到了角落。
\谦哥,看这个!\年轻人递过来张调令,\我被提拔为保卫科副科长了!\又红着脸补充,\还有个好消息...我和小华的结婚申请批了...\
王谦刚要道贺,喇叭突然响起刺耳的电流声:\全体职工注意!省林业厅特批五万元康复基金,用于...\
广播突然被掐断,周场长急匆匆跑过走廊,手里攥着份电报。王谦隐约瞥见\哈尔滨紧急调拨\几个字。
回家的路上,杜鹏一直蹦蹦跳跳:\谦哥,这下好了!钱够给爹装最好的假肢!\
王谦却盯着路边的树桩出神。那些被偷伐后留下的疤痕,像一张张哭泣的脸。他突然拐进七爷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您给看看,这是什么木?\
七爷戴上老花镜,指尖捻了捻木屑:\红松,少说三百年。\又闻了闻,\怪了,有股铁锈味...\
\家具厂仓库找到的。\王谦压低声音,\每根料上都打着钢印。\
老人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烟袋锅敲在炕沿上当当作响:\作孽啊!这是铁道枕木!抗美援朝时...\
话没说完,院门被撞开。杜小荷满脸泪痕冲进来:\爹...爹能站了!\
康复室里,杜勇军正扶着双杠慢慢挪步。杨教授调整着假肢绑带,向目瞪口呆的众人解释:\德国技术,气压膝关节...\他拍了拍金属部件,\能爬山能打猎,就是贵点儿...\
\多贵?\杜鹏傻乎乎地问。
杨教授比了个手势:\正好五万。\
王谦和杜小荷对视一眼,同时想起那笔神秘的康复基金。
三天后,林场破天荒放了假。杜家门口支起三口大锅,炖着王谦刚打的野猪肉。杜勇军坐在轮椅上给孩子们分糖,崭新的假肢反射着锃亮的光。
\老杜!\周场长拎着两瓶茅台进来,\今天咱们...\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引擎声打断。一辆军绿色吉普车停在院外,下来个穿旧军装的白发老者。杜勇军猛地僵住,手里的糖撒了一地。
\报告排长!\老者一个立正,\铁道兵三团七连战士郑卫国,向您报到!\
杜勇军的嘴唇剧烈颤抖起来。王谦这才注意到,岳父假肢上的金属构件,竟和老者手杖的材质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