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谦蹲在仓房里,手中的刨子在一段桦木上来回推着。木屑像雪花般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散发出淡淡的木质清香。他时不时停下来,用粗糙的拇指摩挲木料表面,检查是否足够光滑。
\爹,给。\王念白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小手捧着一把木钉,\钉子。\
王谦接过钉子,顺手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乖,再去帮爹拿锤子。\
四岁的小家伙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向工具箱,撅着屁股在里面翻找。杜小荷挺着硕大的肚子靠在门框上,手里缝着一床花花绿绿的\百家被\——这是屯里的习俗,从各家各户讨来布头拼成被子,寓意孩子能得到全屯人的祝福。
\轻点儿刨,\杜小荷看着丈夫额头的汗珠,\别累着。\
王谦抹了把汗,笑道:\给咱闺女儿子做摇篮,累啥?\他拍了拍半成品的桦木摇篮,\你看,这弧度正好,不硌头。\
杜小荷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自从七爷诊断出是双胞胎后,整个牙狗屯都沸腾了。马寡妇送来了两双虎头鞋,黑皮用鹿皮缝了两个小背心,连一向抠门的赵小虎都拎来了一篮子山鸡蛋。
\爹!\王念白举着锤子跑回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王谦眼疾手快地接住他,顺手把锤子也捞了起来。
\好险!\杜小荷捂着肚子惊呼,\这小祖宗,一天到晚毛毛躁躁的。\
王谦把儿子抱到工作台上,指着摇篮的榫卯结构:\看,这里要敲进去,你来试试?\
小家伙兴奋地接过小锤子,在王谦的指导下,有模有样地把木钉敲进榫眼。虽然力道不够,但架势十足。
\好样的!\王谦竖起大拇指,\将来准是个好木匠。\
\才不!\王念白撅着嘴,\我要当猎人,像爹一样!\
杜小荷笑着摇头:\跟你爹一个德行。\
正说着,她突然\哎哟\一声,手中的针线掉在地上。王谦一个箭步冲过去:\怎么了?\
\没事,\杜小荷摆摆手,\小家伙踢了我一脚。\她刚说完,脸色突然变了,\不对...这疼得...\
王谦一看她裤脚上的水渍,脑子\嗡\的一声——羊水破了!
\王晴!七爷!\他扯着嗓子大喊,一把抱起妻子就往屋里冲。
整个王家瞬间乱成一团。王晴飞奔去烧热水,杜鹏骑马去请接生婆,王建国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转圈,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王谦把杜小荷安顿在炕上,手忙脚乱地铺油布、准备干净的被褥。
\啊!\杜小荷突然一声惨叫,指甲深深掐进王谦的手臂,\疼死我了!\
接生婆还没到,王晴已经检查完毕:\宫口开四指了,等不及了!\她麻利地卷起袖子,\哥,去准备止血药!\
王谦刚要动,杜小荷却死死拽住他:\你别走!\她的眼睛里满是恐惧,让王谦想起上辈子她难产时的样子。
\我不走,不走。\王谦紧紧握住她的手,转头对王晴说,\需要什么,让爹去拿。\
屋外,天色突然阴沉下来。狂风卷着雪花拍打窗棂,一场暴风雪不期而至。杜鹏满头是雪地冲进来:\接生婆摔断了腿,来不了了!\
王谦的心沉到谷底。杜小荷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王晴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胎位不正...得请七爷!\
七爷住在屯子另一头,这样的暴风雪,年轻人走都困难,何况八十多岁的老人家?
\我去!\王谦抓起羊皮袄就往外冲。
风雪像刀子般割在脸上。王谦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的积雪中跋涉,几次摔倒在雪窝里。狂风呼啸,几乎要把人卷走。他眯着眼睛辨认方向,却发现自己已经迷失在茫茫雪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