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几位叔伯辈借着酒意,或明或暗地打听她在默然集团的“实际地位”和“能量”,话里话外暗示家族需要她“贡献力量”,甚至有位堂兄半开玩笑地说:“清月,你现在可是搭上了快船,能不能拉家里一把?听说默然最近在拿一些政府背景的大项目?”
沈清月一律以“公司有严格规定”、“我只是顾问,不参与具体决策”等理由挡回,态度礼貌而疏远。
宴会过半,沈兆安将她叫到一旁相对安静的水榭。
“清月,”伯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更加直接,“这里没有外人。伯父开门见山。家族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传统路子越走越窄,新兴领域水太深。远瞻资本是个机会,但他们要价不低,而且…背景有些复杂。我们需要一个可靠的支点,一个既懂新技术、新规则,又能守住家族根本的‘自己人’。”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默然集团…我知道它不简单。你能在里面站稳脚跟,说明你有能力,也有…机遇。家族不问你具体做什么,只希望,在关键时刻,你能成为一道桥梁,或者…一道保险。远瞻那边,有些技术合作和资金通道,或许可以通过你,用更稳妥的方式对接。相应的,家族在地方上的资源、人脉,也可以为你…和你的集团,提供便利。”
这是明确的利益交换提议。家族想利用她作为与默然集团(以及可能通过默然与“观测者”相关势力)之间的缓冲和利益输送渠道。同时,也想借助她的位置,监控甚至影响远瞻资本与家族的交易。
沈清月沉默了片刻,看着水面上破碎的灯光倒影。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伯父,远瞻资本,或者说他们背后的‘灵枢实验室’,您了解多少?他们想要的,恐怕不止是商业利润吧?”
沈兆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直视:“资本逐利,天经地义。至于技术…那是专业人士的事情。我们沈家,提供平台和资源,各取所需。”
他显然知道一些内情,但选择了隐瞒和模糊处理。
沈清月心中了然。家族为了延续和壮大,已经准备与未知的黑暗进行危险的共舞。而他们,希望把她也拉上这条船,作为平衡木上的舞者,或者…祭品。
她抬起头,直视着沈兆安,声音平静却清晰:“伯父,感谢家族的…看重。但我离开沈家那天起,路就是我自己选的。我现在是默然集团的沈月,我的责任和忠诚,首先属于我的职责和雇主。家族如果有正当的商业合作需求,可以通过公开渠道与默然接洽,我会按照公司规程尽力提供专业意见。但私人层面的‘桥梁’或‘保险’…请恕我无法承诺。我的路,我自己走。”
她的拒绝干脆利落,没有任何转圜余地。既撇清了与家族非常规利益捆绑的可能,也明确划清了公私界限。
沈兆安脸上的笑容终于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失望和隐隐的不悦。“清月,你还是这么…固执。家族养育你一场,血脉相连,这份责任,不是你想撇清就能撇清的。你父亲的身体…你也看到了。”
再次打出亲情牌,也是施加压力。
“我会尽子女的本分,关心父亲的健康。”沈清月不为所动,“但其他的,抱歉。”
话不投机。沈兆安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水榭。
沈清月独自站在水边,夜风微凉。家族的压力、利益的诱惑、亲情的牵绊,如同水中倒影,看似清晰,实则虚幻易碎。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家族认可或庇护的女孩。她的世界在“深渊”基地,在那片数据与暗战的海洋里。她的坚持,不是为了叛逆,而是为了守护自己选择的道路,以及这条路上,她所认同的责任与…那个人给予的信任。
她拿出经过特殊加密的微型通讯器,快速输入了一条简讯,发送给林默和老鬼:
“已接触远瞻资本李明翰。确认其主动提及‘灵枢’,系技术试探。家族意图拉拢我作为与未知势力及我方之间的中间人,已拒绝。请求加强对‘灵枢’及远瞻的监控,评估其与‘观测者’关联性及潜在威胁。另,家族内部矛盾可利用,但需谨慎。”
发送完毕,她将通讯器收起,整理了一下衣襟,重新走向喧嚣的宴会厅。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到近乎淡漠的神情。
她的路,她自己走。即使这条路上,需要时刻面对来自家族、来自敌人、乃至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拷问与抉择。但这就是她的选择,无怨,亦无悔。宴会的灯火在她身后渐远,而前方,深海之下的战争与守护,仍在无声地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