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该有数。”
“彭公子身份尊贵,府里的规矩多,可不是你从前待的地方能比的。”
“记住了,这位彭公子是小姐的未婚夫。”
“更是咱们薛家的救命恩人,他出现在这里,半点不奇怪,休要多嘴多舌。”
香菱表面上恭顺地点了点头,应了声“是”,心中却暗自有了计较。
她自幼读过书,知晓男女之防的规矩。
这彭公子虽是小姐的未婚夫,却也没有随意出入后宅的道理。
即便真是薛家的救命恩人,也该避嫌才是。
如今薛家明面上并无男主人,全是女眷,这般不避嫌疑,想来这薛家的后宅,水也深得很。
只是她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这些事与她无关,她只需安安分分站在一旁等候吩咐便是。
这边厢,彭君与薛宝钗寒暄了几句家常,便直接说明了来意,提及要将香菱带走之事。
薛宝钗本就比薛姨妈心思通透,早就觉得香菱留在府里是个麻烦。
一来是哥哥命案的导火索,留着总让人心有不安。
二来她名义上是薛蟠的侍妾,哥哥不在府中,也不好随意处置。
如今彭君主动提出接手,正合她意,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至于此举是否算“绿了”哥哥,她倒全然不在意。
香菱本就只是薛蟠一时兴起纳的侍妾,连正式的名分都没有。
这般送人,在她看来,与送一件寻常物件并无区别,更何况还是送给自己心悦的人。
打定主意,薛宝钗当即朝着莺儿招了招手,吩咐道:
“莺儿,你带香菱过来。”
随后又对彭君道:“彭郎既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便带她去吧。”
莺儿应声上前,身后跟着的正是香菱。
彭君抬眼望去,只见这少女身形纤细,眉眼间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愁绪。
却难掩那份清丽脱俗的容貌,果然不负“兼美”之名。
先前莺儿对香菱的低声告诫,他早已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对这女子的通透与隐忍,又多了几分认可。
“香菱,从今往后,彭公子便是你的新主人了,你且收拾好东西,跟着彭公子走吧。”
薛宝钗语气平淡,仿佛在处置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不等香菱回应,便又对莺儿补充道:“莺儿,你去取香菱的身契文书来,亲手交给彭公子。”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莺儿应声,转身快步离去。
薛宝钗这般干净利落的态度,倒让彭君微微一愣,随即便释然了。
这便是古代的规矩,除了正房娘子与有正式文书的妾室、通房丫鬟。
其余没名没份的女子,与货物无异,主人尽可随意打骂、赠送,甚至用来宴请宾客,皆是常事。
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大诗人白居易,不也曾将自家的歌姬随意送人吗?
更何况是在这等级森严的世家大族之中。
香菱站在原地,身子微微颤抖,眼底盛满了悲切与无助。
这已是她第三次身不由己地被人转手了,幼时被拐,是第一次。
被拐子一女二卖,是第二次。
如今又要被薛家送给旁人,是第三次。
她的命运,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只能像风中的飘萍一般,随波逐流。
彭君瞧着香菱这副失神模样,也懒得过多安抚。
他本就只是顺手将这苦命女子从薛蟠身边解救出来。
至于后续如何,只需给她一个安稳的落脚处便够了。
不多时,莺儿便捧着一份泛黄的文书匆匆回来,双手奉上:
“彭公子,这是香菱的身契。”
彭君接过文书,粗略扫了一眼,见上面字迹清晰、条款分明,确认无误后便收进了袖中。
他抬眼看向薛宝钗,语气平淡地开口:
“想来你们薛家,用不了多久就要动身来京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