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老者不再多言,转身向谷内走去:“跟上。今日老夫需采几味炼制‘金疮散’的药材,你在一旁看着,只许看,不许问,更不许动手。”
林薇薇大喜过望,知道老者这是默许了她旁观学习!她连忙背起药篓,快步跟上。
老者采药的过程,如同一场精准而优雅的舞蹈。他在陡峭的崖壁间腾挪,在茂密的灌木中穿行,目光如电,手指如飞,总能精准地找到所需的药材,并根据其特性,或用铜刀轻割,或用竹剪巧取,或连根掘起,手法各异,对采摘部位、时节、甚至朝向都极有讲究。
他偶尔会停下,指着某株药材,简短地提点一两句:“此为‘三七’,止血圣药,需取根,曝干研磨。注意其叶形。”“此为‘接骨木’,续筋接骨,取嫩枝,需春采。”“那片苔藓,名‘石花’,可敛疮生肌,需阴干。”
林薇薇如同干涸的海绵遇水,拼命记忆着老者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努力将药材的形态、名称、功效、采摘处理方式一一对应,印入脑海。她发现,老者的药学体系虽古朴,却与自然万物深刻联结,蕴含着极深的智慧。
期间,老者又随手考较了她几次,指认了几味常见药材,林薇薇大多能凭借超强的记忆力和观察力答出,偶有不知,也坦诚承认,虚心求教。
日头偏西,老者的药篓已渐满。他寻了处平坦溪边,开始处理今日所得。或切、或碾、或焙、或晾,手法繁复却有条不紊。
林薇薇安静地在一旁观看,不敢打扰,心中却波澜起伏,只觉得眼前打开了一个无比瑰丽的宝库。
药材处理完毕,老者洗净手,目光扫过林薇薇带来的竹筒,终于开口:“你那筒中是何物?”
林薇薇连忙上前,打开竹筒,一股醇厚柔和的酸香顿时溢出:“回老先生,这是晚辈尝试用野甘蔗汁发酵制成的酸汁,可作调味之用。”
老者嗅了嗅,眼中讶色稍浓,接过竹筒,蘸了一点品尝,微微颔首:“酸而不涩,甘润生津,竟带一丝果酵之气。以野蔗为醋,倒是别出心裁。只可惜……火候略急,发酵未足,酸味略显浮于表面,沉厚不足,且保存不易,易生杂菌。”
林薇薇心中一震,没想到老者一眼便看穿本质,且指出的问题一针见血!她连忙躬身:“老先生明鉴!晚辈胡乱尝试,不得其法,恳请老先生指点!”
邓老者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制醋如用药,亦需君臣佐使,把握阴阳。野蔗性寒,发酵需借阳和之气,不可操之过急。密封勿泄,静待其变,候其酸香沉凝,方为上品。若欲久存,可加少许此物——”他随手从药篓角落捻起一小撮干枯的、散发着特殊香气的草籽,“——‘百里香’,取其杀菌防腐之性,亦可增香。”
林薇薇如醍醐灌顶,连忙记下。老者寥寥数语,却解决了她制作和储存中的关键难题!
“多谢老先生指点!”她由衷感激。
日落西山,谷中光线渐暗。
邓老者背起药篓,淡淡道:“今日便到此。能记下多少,看你造化。下次何时来,看机缘。”说罢,不再多言,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暮色苍茫的山林之中。
林薇薇站在原地,对着老者消失的方向深深一揖。
此行收获远超预期!不仅得到了观摩学习的机会,更获得了宝贵的制药指点,尤其是百里香籽的用法,简直是雪中送炭!
她怀揣着满心的新知与喜悦,以及老者赠送的一小包百里香籽,快步下山。脚步轻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知道,前路依旧艰难,周掌柜的威胁仍在,但手中已握有更多破局的筹码。药理的世界,正向她缓缓敞开大门。
回到村口时,恰逢赵里正背着手在榕树下踱步,似在查看村务。见到林薇薇从山中归来,药篓里装着新采的常见草药,他眼中精光一闪,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薇薇丫头又进山采药了?真是勤勉。可有所获?”
林薇薇心中微动,恭敬答道:“回里正叔,只是采些紫苏、薄荷之类的寻常草药,以备不时之需。不敢有所奢求。”
赵里正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嗯,好,好。识得草药是好事,但切记量力而行,莫要深入险地,安全为上。”
“多谢里正叔关心,晚辈记下了。”林薇薇垂眸应道,心中却明镜似的。赵里正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