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依旧保持低调,对外坚称:“此膏乃偶然所得,原料难寻,制作极难,失败居多,只得少许,已尽数给了徐老爹试用,实在没有多余。” 她甚至故意在摊前露出些许疲惫和为难之色。
然而,越是稀缺,越是引人渴望。“驱寒膏”的神奇效果,经过徐老爹的实例验证,已在小范围内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其声浪甚至盖过了之前的药茶。
这一切,自然很快传到了赵里正耳中。
这一日,赵里正踱步来到村中榕树下,恰逢几位老人在闲谈,言语间满是对林薇薇那“神奇膏药”的称赞与羡慕。
赵里正驻足听了片刻,脸上笑容依旧和煦,眼神却微微闪烁。他并未直接去找林薇薇,而是转身去了徐老爹家。
“老徐啊,听说你的腿疾大好了?恭喜恭喜啊!”赵里正笑呵呵地进门。
徐老爹连忙起身,虽仍有些蹒跚,却比往日灵便太多:“托里正老的福!多亏了薇薇丫头那膏药,贴了几次,舒坦多了!”
“哦?什么膏药如此灵验?竟比镇上的膏药还管用?”赵里正状似好奇地问。
徐婆婆在一旁抢着道:“可不说呢!是薇薇丫头心善,从山里老人那得的方子,自己熬了送来的!黑乎乎一罐,闻着冲鼻子,贴上去却暖烘烘的,真是好东西!就是听说难做得紧,她也没多少了。”
赵里正眼中精光一闪,抚须笑道:“竟有此事?林丫头倒是越发能干了。嗯,好了便好,好了便好。”又闲话几句,便背着手走了。
离开徐家,赵里正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目光变得深沉难测。他缓步走向林薇薇的摊点。
林薇薇早已瞥见他去了徐家,心知关键时刻来临,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忙碌着收拾芋饼。
“薇薇丫头。”赵里正走到摊前,语气平和。
“里正叔。”林薇薇恭敬行礼。
“方才去看了老徐,他的腿疾,竟是你的膏药治好的?”赵里正开门见山,目光看似随意,却带着审视。
林薇薇心中凛然,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谦卑:“里正叔折煞晚辈了!岂敢称‘治好’?不过是侥幸从山中偶得一方,胡乱试制了些许膏体,恰合徐老爹症状,略能缓解疼痛罢了,实乃碰巧,当不得真。且原料难得,晚辈技艺粗陋,失败多次,仅得少许,已尽数给了徐老爹,再无余力制作了。”她再次强调“偶然”、“碰巧”、“难做”,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绝无半点恃技自傲之意。
赵里正眯着眼,仔细打量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真伪。良久,方呵呵一笑:“丫头过谦了。能缓解老徐那多年的顽疾,已是难得。此膏若真有效,于村中众多受寒湿之苦的老人,乃是福音啊。”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只是……此等膏药,制作想必不易,所需药材亦非寻常。你一人操劳,难免力有不逮。再者,是药三分毒,尤其外用之药,更需谨慎。万一调配不当,或用了不对症,反生祸端,岂不辜负了你一片好心,亦让老夫难做啊。”
图穷匕见!他在试探,更是在施压!既点出了膏药的价值和潜在利益,更警告了其中的“风险”和需要“监管”的必要性!
林薇薇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恭顺惶恐:“里正叔教诲的是!晚辈年轻识浅,思虑不周,只想略尽心意,未曾想这许多。此膏制作确极繁琐,晚辈一人实难胜任,且心中常惴惴不安,恐有差池。如今既已试出些许效验,晚辈愿将所知土方与制法禀明里正叔,如何处置,全凭里正叔定夺!晚辈绝无异议,只求安稳度日,不敢再行僭越之事!”
她以退为进,主动提出“上交”方子,姿态低到尘埃里,既满足了对方攫取利益的意图,又撇清了自己可能带来的“风险”,更暗示了自己只求“安稳”的无害。
赵里正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满意。他捻须沉吟片刻,笑道:“诶,老夫岂是贪图你小辈方子之人?只是此事关乎乡邻安康,不得不慎重耳。这样吧,你若真有此心,改日得空,可将那方子与制法大致与老夫说说,老夫也好请人参详参详,若果真有益于乡里,或可由村里出面,统一采药制作,惠及众人,你也省心,岂不两全其美?”
他并未立刻接收,而是采取了更迂回、更稳妥的方式——先“了解”,再“参详”,最终“村里出面”,名正言顺地将主动权和控制权抓在手中。
“全凭里正叔做主!”林薇薇立刻躬身应道,心中却明镜似的:第一步,成了!鱼饵已吞下,就看后续如何收线了。
赵里正又勉励了她几句,便踱步离开,背影透着几分愉悦。
看着他的背影,林薇薇缓缓直起身,目光沉静。她知道,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交出部分粗浅方子和制法只是开始,如何在这个过程中,保住核心,争取利益,换取生存空间,才是接下来的硬仗。
她转身收拾摊位,准备回家。接下来,她需要精心准备一份“恰到好处”的方子,既能让赵里正看到价值,又不能让他轻易掌握全部奥秘。
夜色渐浓,山风凛冽。林薇薇握了握袖中冰凉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棋局已开,落子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