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混在人群中,看着徐石头在众人簇拥下,略显局促却又坚定地接过象征里正职责的简陋木契,心中百感交集。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对她而言,是福是祸?
徐石头上任后,果然雷厉风行。他首先宣布既往不咎(限于普通村民),稳定人心;随后着手清理村中账目,公开透明;接着组织村民整修水利,准备春耕;对于制作点,他宣布暂时维持现有模式,收入归公,用于补贴村中公用和困难户,并承诺日后会制定更完善的章程。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林薇薇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她仔细观察着徐石头的一举一动。他确实勤勉公正,但经验不足,处理复杂事务时常显稚嫩,需依赖几位老成族老辅佐,这其中便包括与他不甚和睦的李老四。权力结构的平衡十分微妙。
更重要的是,徐石头很快将目光投向了制作点,以及… … 她这个核心技术掌握者。
数日后,徐石头亲自来到制作点,态度和蔼却带着公事公办的审视。他仔细查看了生产情况,询问了药材消耗和成品质量,最后,目光落在林薇薇身上。
“薇薇妹子,”他语气平和,“制作点能复工,你功不可没。日后,还需你多费心。如今村中百废待兴,制作点收入关乎不少人家用度,至关重要。你看… … 除了这疳积散和驱虫囊,可还有其他易于制作、销路尚可的方子?若能多开源,村中受益,也少不了你的功劳。”
来了!林薇薇心中凛然。心里正开始索要“价值”了。这与赵守仁如出一辙,只是方式更温和,目的却同样明确——要她拿出更多东西,为村集体创造价值。
她早有准备,脸上露出谦逊甚至略带惶恐的神色:“里正大人谬赞了。晚辈技艺粗浅,能制得这两样已属侥幸,岂敢妄谈新方?且新方研制,需反复试验,耗时耗料,万一不成,反浪费村中资财… … 晚辈实在不敢轻易尝试。”她以“技艺不足”和“恐浪费公帑”为由,婉拒了立即开发新方的要求,将自身价值暂时限定在现有产品上。
徐石头闻言,沉吟片刻,倒也未强求,只道:“嗯,稳妥些也好。那你便先专心将现有这两样做好,确保质量。日后若有想法,可随时与我商议。”
“是,晚辈遵命。”林薇薇恭敬应下。
这次接触,有惊无险。但林薇薇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徐石头需要政绩,需要改善村财政,制作点是他最容易出成绩的地方,压力迟早会来。
回到棚屋,她沉思良久。被动应付终非长久之计。赵守仁时代,她靠的是隐藏和周旋;徐石头时代,或许需要换一种策略?一味隐藏价值,只会让自己边缘化,甚至在新格局中被视为无用之人而遭排挤。但过度暴露价值,又会成为被榨取的工具。
或许… … 是时候考虑,如何将自身的“价值”,转化为一种更主动、更可控的“资本”?比如,利用现有资源和技艺,为自己开辟一条更独立、更安全的生计之路,而不仅仅依附于村集体?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迅速在她心中扎根。她想起邓老者所说的“广积粮”,不仅是物资,更是生存的技能与选择的余地。
夜色中,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迷魂涧的方向。
下一次进山,她或许该向老者请教的问题,不再是单纯的如何避险,而是… … 如何在一片新的土地上,为自己种下一棵能够遮风挡雨的树。而这棵树的种子,或许就藏在她的药篓里,和她日益精进的技艺之中。
新枝已立,暗流未平。前路依旧迷茫,但她心中,已悄然点亮了一盏新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