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僵持不下之际,温院判趁机进言,提及林薇薇感念天恩,献上两道安神健脾的民间食方,言明近乎饮食,或可佐助药力,缓解陛下不适。他将山药百合羹和莲心麦冬饮的方子呈上。
正处于烦躁中的皇帝,或许是对苦药汤已然厌倦,或许是前次桑梨茶留下了好印象,竟挥挥手道:“整日便是这些苦汤药,朕的脾胃早已腻烦!既是近乎饮食之物,试试何妨?便按此方制备吧!”
皇帝金口一开,孙院判等人虽面色不豫,却也不好再反对。张太医更是冷哼一声,斜睨了温院判一眼,显然认为这是温院判和林薇薇在借机讨好。
然而,结果却出乎不少人意料。那山药百合羹,口感软糯甘甜,皇帝用了小半碗,竟未反胃;而那莲心麦冬饮,淡淡的甘苦之味,饮后喉间舒爽,心头的烦闷似乎也消散了些许。连续两日作为辅助食用后,皇帝虽未立刻病愈,但夜寐稍安,咳喘时的痛苦似有减轻,对林薇薇的“食方”也多了几分认可,甚至吩咐御膳房,日后药膳可多参考此类思路。
这一次,林薇薇的名字,真正在皇帝和部分核心近臣心中留下了印记。她凭借的不是猛药奇方,而是对“脾胃为后天之本”这一基本医理的坚守,以及巧妙避开锋芒、以“食”辅“药”的智慧。
消息传出,静舍的门槛几乎被踏破。不少中低阶的太医、医官,乃至宫中有些头脸的太监、嬷嬷,都寻着各种由头前来拜访,或好奇打量,或试图结交,或打探虚实。林薇薇一律以礼相待,却谨言慎行,对于医术问题,只谈药膳调理的基础,绝不涉及对皇帝病情的任何评论,更不评价太医署的任何方略。
她深知,自己虽初步站稳脚跟,但已身处漩涡中心。张太医一党对她的敌意有增无减;孙院判等人虽未明确表态,但审视的目光愈发严厉;就连温院判,与她的接触也愈发谨慎,显然也在权衡利弊。
这一日,那位曾有一面之缘的年轻太医魏铭(林薇薇后来打听到的名字),竟趁着夜色,悄悄来到静舍外,塞给值守太监一个小布包,请其转交林薇薇,言是“感谢日前指点菊花之功”。
林薇薇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小盒上等的杭白菊和一张字条,上写:“虚火浮越,清泻非宜,然可佐使。陛下近日痰色微黄,恐兼热象。望珍重。” 字迹略显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中写下。
这简短的信息,却如同暗夜明灯!痰色微黄,证实了她关于“郁热”、“痰热”的猜测!魏铭此举,无疑是冒着风险向她示好,也暗示了太医署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林薇薇将字条焚毁,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在这冰冷的宫墙之内,总算还有一丝基于医道的善意。
她将杭白菊小心收好,知道这或许将是未来某个关键时刻,一枚重要的棋子。如今的她,已不再是初入宫门时那个茫然无措的民间女子,她开始在这九重宫阙的棋局中,看清了一些线条,也悄然落下了自己的棋子。
药香已悄然渡过了最险要的关隘,但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太医院深处的暗流,因她的出现而涌动得更加激烈。下一场风暴,或许即将来临。而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