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与他的逻辑系统恢复同步。他的手指最终还是碰到了小女孩的皮肤，但那瞬间的凝滞，却让小女孩抓住了最后的机会！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身体像泥鳅般一扭，竟然从k437那并未完全用力的手指间滑脱！同时，她脚下的一片藤蔓如同活了过来般，猛地缠向了k437的脚踝！
虽然k437轻易就震碎了这些孱弱的藤蔓，但小女孩已经再次连滚带爬地窜了出去，没入了前方更加茂密、光线也更加昏暗的古老林地之中。
“指挥官？”旁边的士兵投来询问的目光。
k437站直身体，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手，又望向前方那幽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林地。内部系统自检报告一切正常，刚才的凝滞被标记为“受到未知低强度魔法干扰导致的微秒级系统延迟”。
但他知道，不是。
那种感觉……那种冰冷的、沉重的、仿佛灵魂被触动的感觉……是什么？
他甩了甩头，将这点“异常”强行压下。任务尚未完成。
“继续追击。”他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依旧冰冷，但似乎少了一丝之前的绝对确定。
追击在继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已经深入林地超过五公里。周围的树木越发高大粗壮，树冠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光斑投射下来，在地面积累的厚厚落叶上形成诡异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潮湿的气息，魔法能量的背景读数在这里明显偏高。
那个精灵小女孩仿佛不知疲倦，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那种奇异的、时灵时不灵的微弱魔法，一次次地从他们的包围圈中惊险逃脱。她就像是一个林间的亡魂，引导着他们在这片原始的迷宫中越陷越深。
k437心中的那种“异常感”越来越强烈。不是因为任务的艰难，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扣动扳机的意愿，正在以一种不符合逻辑的速度衰减。每次瞄准那个瘦小的、奔跑起来有些踉跄的背影时，那股冰冷的沉重感就会隐约浮现，仿佛有一个无声的声音在阻止他。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任务耗时过长，能量消耗超出预期，目标展现出的异常性（魔法天赋）也需要重新评估。基于纯粹的战术逻辑，他判断继续追击的风险与收益已不平衡。
他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然后，他接通了与a0的通讯。
“报告监督者，目标已深入未知林地五公里，地形复杂，魔法干扰增强。目标个体展现出异常魔法天赋及环境适应力，捕获难度极高。继续追击可能导致不必要的单位损耗及时间浪费。建议……终止追击，返回主任务区域。”
他尽可能用客观、理性的语言陈述理由。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a0那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冰冷：
【申请驳回。】
【目标的价值正在提升。其表现出的魔法天赋及对环境的熟悉度，表明她并非普通流浪幼体，极有可能与某个重要的精灵传承或聚集地有关。】
【继续追击，这是命令。我需要知道她最终会逃往何处。】
【记住，k437，你的效率，正在被评估。】
通讯切断。
k437站在原地，面具下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核心处理器却因为最后那句话而微微加快了运算频率。他的效率……正在被评估。a0在提醒他，也在警告他。
他看了一眼身后那五十双冰冷、等待命令的红外扫描眼。又望向前方那幽暗的、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的林地深处，那个精灵小女孩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些微弱的痕迹。
服从命令，继续这场看似没有尽头的追逐，将自己和五十名士兵置于未知的风险之中，只为满足a0那可能落空的“功绩”猜想？
还是……
那股冰冷的沉重感再次袭来，这一次，异常清晰。伴随着这股感觉的，还有那双盈满泪水、充满恐惧却又无比清澈的碧绿眼眸，以及……月溪河谷祭坛下，那个被他用谎言掩护下来的精灵幼崽的影子……黑曜石部落，那个被他亲手射杀的母亲和碾碎的幼崽……
这些本应被彻底格式化的记忆碎片，如同沉船碎片般，在他那被重置的意识之海深处，幽幽地浮现了一角。
逻辑链条开始出现混乱的噪点。
“烙印”……在回响。
他站在原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无声的激烈挣扎。一边是根深蒂固的绝对忠诚与命令，一边是那莫名复苏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抗拒与……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名为“不忍”的情绪。
五十名士兵静静地等待着，林地间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以及远处不知名生物的窸窣声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k437的右手，无意识地，缓缓握紧了手中的脉冲步枪。金属的冰冷触感透过手套传来，却无法压下他内心那正在逐渐升温的混乱。
他该何去何从？
第二十八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