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战那笨拙到近乎生硬的拭泪动作，如同一点星火，猝不及防地坠入苏晚栀翻涌的心湖，漾开了层层叠叠、再难平息的涟漪。指尖冰凉的触感一掠而过，却在她脸颊上烙下了滚烫的印记，直烧得她耳根脖颈都染上了晚霞般的绯红。她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挣脱胸腔，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望着他迅速别开、却隐约透出一丝不自然红晕的侧脸，连呼吸都忘了。
山谷中，杀机散尽，万籁俱寂，只有温泉氤氲的白雾依旧无声地流淌，将方才那场生死搏杀的惨烈气息缓缓涤荡。夕阳的余晖穿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破碎的金光，为相顾无言的两人披上了一层朦胧而微妙的光晕。
“咳。”厉战率先打破了这令人心慌的寂静，他极其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沙哑，却刻意恢复了以往的冷硬平稳，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清理痕迹，另寻宿处。”
他试图站起身，动作间却不可避免地牵动了后背伤口，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脸色又白了一分。虽毒素已逼出大半，但失血过多和内腑震荡带来的虚弱，并非空间泉水和内力运转能瞬间弥补。
“你的伤……”苏晚栀瞬间回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连忙上前搀扶，声音里带着未褪的哽咽和浓浓的担忧。
“无碍。”厉战借力站稳，手臂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却没有立刻推开她，只是微微侧身，避开了她过于贴近的触碰，目光扫过地上那名黑衣杀手的尸体和散落的毒针暗器，眸中寒光凛冽。“是‘影煞阁’的人。”他沉声道，语气带着肯定的杀意，“专精刺杀，睚眦必报。一击不中，必有后手。”
影煞阁？白狼竟然能动用中原的杀手组织？！苏晚栀的心猛地一沉，刚刚因那片刻温情而生出的些许旖旎心思瞬间被巨大的危机感取代。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厉战当机立断，他强撑着虚弱，迅速检查了那名杀手的尸体，搜出几枚造型诡异的令牌和一小包未用完的毒药，毫不犹豫地将其投入仍在沸腾的温泉深处。又用泥土和落叶，仔细掩盖了地上的血迹和打斗痕迹。他的动作迅捷而专业，带着一种属于军人的、冷酷的效率，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滴水不漏。
苏晚栀不敢怠慢，也强打精神，帮忙收拾散落的物品，将染血的布条等小心焚毁。两人默契地没有再多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凝重和对未知追兵的警惕。
当最后一缕痕迹被清理干净，天色也已彻底暗沉下来。浓重的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绒布，笼罩了整个山谷，只有几颗稀疏的星子在遥远的天幕上 闪烁着冰冷微弱的光。山风骤起，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人遍体生寒。
“走。”厉战简短下令，他辨认了一下方向，选择了与杀手逃窜方向相反、地势更为崎岖隐蔽的一条山路。他没有再看苏晚栀，只是沉默地走在前面，步伐因伤重而略显踉跄，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如同黑暗中指引方向的孤峭灯塔。
苏晚栀紧紧跟在他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漆黑湿滑的山路上。恐惧和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腿上的伤口也火辣辣地疼。但看着前方那个玄色挺拔、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背影，她的心中却奇异地生出一股勇气和安心。她咬紧牙关，拼命调动着体内那缕微小的灰金气旋，汲取着空间中源源不断的生机，努力不让自己成为拖累。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勉强照亮前路，厉战才在一处背风的、被几块巨大岩石环抱的狭窄凹陷处停下脚步。
“今夜在此歇息。”他喘息着靠在一块岩石上，脸色在月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显然已到了极限。
苏晚栀连忙上前，扶着他缓缓坐下。触手所及，他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冰冷一片。她心中一痛，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和方才的尴尬，急忙从空间里取出干净的布巾和最后一点干粮，又用木碗盛了满满的、混合了空间泉水的清水，递到他唇边。
“先喝点水，吃点东西。”她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和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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