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战那短暂的一瞥和微弱的回应，如同暗夜中骤然划过的流星，虽转瞬即逝，却足以点亮苏晚栀心中所有的阴霾。她紧紧握着他冰冷的手，将脸颊贴在他粗糙的手背上，泪水滚烫，心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和希望。
他醒了！哪怕只有一瞬！他知道她安全！这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让她感到安慰。
油灯终于燃尽，地下室陷入一片黑暗。但苏晚栀却不再感到恐惧。她摸索着为他掖好被角，自己则蜷缩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他的手，在黑暗中静静守候。耳边是他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药味和……一种独属于他的、冷冽而熟悉的气息。这种气息，此刻却奇异地让她感到无比的心安。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惊醒。天光已透过地下室隐蔽的气孔，投下几缕微弱的亮光。她猛地抬头看向床上——厉战依旧闭着眼，但脸色似乎不再那么死灰，唇上也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他的呼吸……似乎比昨夜更加平稳有力了一些？
是错觉吗？还是……那药真的起了作用？还有她偷偷喂给他的空间泉水？
苏晚栀心中涌起一丝激动。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准备去打水为他擦洗。
当她端着温水回到床边时，却惊讶地发现，厉战……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昨夜那般涣散迷茫，而是恢复了往日的深邃，虽然依旧带着重伤后的疲惫和虚弱，但那锐利的底色已然回归。他就那样静静地躺着，目光……正落在她端着水盆、略显慌乱的身影上。
四目相对，苏晚栀的心脏猛地一跳，脸颊瞬间染上红晕，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你……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厉战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深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和……探究？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入心底。半晌，他才极其缓慢地、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动作轻微，却清晰无误。
苏晚栀心中一喜，连忙放下水盆，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扶起他的头，喂他喝下。这一次，他的吞咽动作明显顺畅了许多。
喝完水，厉战重新躺下，目光却依旧没有离开她。他沉默了片刻，沙哑干涩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这是……何处？”
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已有了清晰的意识。
“是张大叔的秘密据点，在城南。”苏晚栀连忙解释，将昨夜如何摆脱追兵、如何伪装入城、如何来到这里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刻意略过了自己引开追兵的惊险部分，只说是张大叔安排得当。
厉战静静地听着，眸中神色变幻，当听到“张大叔”三个字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了然和……一丝复杂的释然？他果然认识张大叔！
“张……承业？”他低声确认，声音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感慨。
“嗯！张大叔说他受过您的恩惠。”苏晚栀点头。
厉战沉默下来，目光再次落在苏晚栀脸上，那眼神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你……不该卷进来。”他低声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和……担忧？
苏晚栀的心微微一颤，鼻子发酸，却倔强地摇头：“没有该不该。我不能看着你……出事。”
厉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而紧绷的沉默。
苏晚栀不敢与他对视太久，连忙拧了热布巾，开始为他擦拭脸颊和手臂。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指尖偶尔划过他紧绷的肌肤，能感觉到他肌肉微微的僵硬。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动作，那专注的凝视让她心跳加速，脸颊发烫，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擦拭上。
当她擦拭到他那只未受伤的右手时，动作微微一顿。他的手掌宽大，指节分明，布满了厚茧和细小的疤痕，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深刻而清晰。而就在那掌心的中央，靠近腕部的地方，有一道……陈年的、略显狰狞的旧伤疤，如同一条蜈蚣，盘踞在那里。
鬼使神差地，苏晚栀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摊开的右手掌心——那里，还残留着昨日紧张时指甲掐出的淡淡红痕，以及……那枚玄铁令牌冰凉坚硬的触感仿佛还在。她的掌心纹路，似乎……与他的，在某些地方，有着奇异的……呼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