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刘铭章发言时,他面色平静,目光沉毅。他向毛人凤请求进行现场演示。“毛局长,诸位长官,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判定一段录音的真伪,不仅要听其‘言’,更要观其‘行’——审视它产生的根源和环境。”他操作着仪器,将苏晓晚发现的那段异常音波提取、放大,清晰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诸位请看,这段异常的谐波,其出现时机、频率特性和衰减模式,与我们电讯处机房所有登记在册的主辅设备运行规律完全不符。”刘铭章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技术工作者特有的严谨,“经过反复比对和逆向推导,这符合外部特定型号的便携录音设备,在非标准接入监听系统进行信号注入时,因阻抗失配和电磁泄漏而产生的特有印记!换言之,这段录音,是后期植入的伪造品!”“”
紧接着,他根据这独特“印记”的特征,精准推算出信号植入的精确时间,并出示了该时间段自己在备件库的登记记录和证人,证明自己根本不在主机房。
最后,他目光锐利,直刺脸色开始发白的王德忠:“王副科长,据设备台账记录,符合此谐波特性的美制rs型微型录音机,全局配发寥寥。而你的办公室,恰好配备了一台,且型号完全吻合!对此,你作何解释?能否解释一下,为何伪造录音的设备特征,会与您保管的设备如此高度一致?”
“我……我不知道……这不可能……”王德忠在刘铭章抽丝剥茧、证据链完整的指证下,浑身剧震,语无伦次,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下意识地看向沈醉。
“王德忠!”沈醉猛地一拍桌子,声色俱厉地打断了他,抢先一步站起身,脸上满是震惊与愤怒,“岂有此理!我万万没想到,你王德忠竟是如此包藏祸心之人!利用职务之便,伪造证据,构陷同僚!你……你简直罪该万死!”他转向毛人凤,语气沉痛却坚决:“局座!是卑职失察!竟让此等败类潜伏在我保密局内部,还身居要职!李正帆事件后,卑职已深感愧疚,决心整肃内部,不想竟还有王德忠这等更隐蔽的蠹虫!卑职恳请局座,对王德忠严惩不贷!卑职亦再次向局座请罪,驭下不严,识人不明,甘受任何处分!”
沈醉的这番表态,迅速与王德忠划清界限,将王德忠的行为定性为个人“包藏祸心”,并再次提及李正帆事件,强调自己也是“受害者”和“被蒙蔽者”,展现出痛心疾首和整顿的决心,试图将两次事件都转化为他加强管理的必要性证明,从而洗清自己与副官违纪的潜在关联,并撇清与此次构陷的直接关系。
真相大白。毛人凤冷眼旁观这一切,心中明镜似的。他需要平衡,既然刘铭章已自证清白,王德忠也已暴露,便顺水推舟:“王德忠构陷同僚,罪证确凿,立即押送特别监狱,严加审讯!行动处处长沈醉,接连失察,驭下无方,记大过一次,以观后效!望你切实整饬内部,若再出差错,严惩不贷!”
“是!卑职遵命!定不负局座期望!”沈醉低头领命,背后却已惊出冷汗。虽然记过处分不轻,但总算勉强将副官事件和此次构陷的直接嫌疑撇清。
刘铭章安然走出质询室,他的冤屈得以昭雪,凭借高超技术自证清白的经历,使其威望不降反升。苏晓晚远远看着他,眼中充满欣慰。
沈醉则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默默离开了会场。他本想一石二鸟,既摆脱副官事件的阴影,又打击潜在对手,结果却损兵折将,自身威望再受打击。看着刘铭章和远处始终沉默却仿佛洞察一切的郑耀先,他心中的恨意与警惕交织攀升。这场南京城内的暗斗,经此一役,愈发波谲云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