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耀先没有去追,也没有回城。他记住了那条土路的方向,然后驱车绕行,从另一个方向远远地缀着,保持着极限距离,依靠地形和树木掩护,追踪那个身影。他必须确认,必须万分小心。
跟踪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看起来贫瘠破败的村落。那女子身影一闪,进了村头一间低矮的土坯房。郑耀先将车藏在更远处的林子里,徒步靠近,躲在一处残破的院墙后观察。土坯房炊烟袅袅,似乎有人居住,但周围寂静无声,不像有伏兵的样子。
他内心天人交战。进去?风险太大,可能是自投罗网。不进去?如果里面真的是死里逃生的白若兰,他岂能弃之不顾?
就在他犹豫之际,土坯房那扇薄薄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不是那女子,而是一个满头白发、佝偻着背的老太太,端着一个木盆出来倒水。老太太眼神浑浊,看了看四周,又颤巍巍地回去了。
郑耀先的心沉了下去。是他看错了?还是那女子只是这户人家的亲戚?他无法确定。他不能在此久留,必须在天黑前赶回城里。
带着满腹的疑团和更深的忧虑,郑耀先悄然撤离。返回保密局的路上,他反复回想那个身影,那个村落,那间土坯房。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掌柜”安排的接应点?或是敌人精心布置的又一个考验?
他无法求证,也不敢轻易通过“九皋”渠道询问“掌柜”。“静默”指令依然有效。他只能将这个发现作为最高级别的秘密埋藏心底,同时,更加密切地关注一切与城西、与江边相关的信息和人员流动。
而与此同时,刘铭章在电讯处的冒险试探,似乎也激起了一丝涟漪。在他以极其隐蔽的方式,发送了一段模拟《诗经·王风》中某个特定段落韵律的探测信号后不久,监测系统捕捉到档案室方向传来一次极其微弱、但加密方式与之前幽灵信号高度相似的应答式脉冲!脉冲只持续了不到零点五秒,内容无法破译,但其出现的时间点,与刘铭章的探测存在着高度的时间关联性!
这证实了刘铭章的猜测!档案室里,确实隐藏着一个秘密通讯节点,而且这个节点,能够识别并与《诗经》相关的特定信号产生互动!这指向性太明确了——与顾知微,与“君子于役”,与那份可能存在的密码本,密切相关!
刘铭章强压住内心的激动,迅速清除了所有探测痕迹,并将这次发现通过死信箱告知郑耀先。他在密信中写道:“影动于椟,应和风雅。钥或在彼,危亦随之。” 郑耀先收到刘铭章的消息时,正在为江边那个似是而非的身影而心神不宁。两条线索,一条指向城西江边的白若兰,一条指向大楼内部档案室的“影子”,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同时向他吐出了信子。
白若兰可能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认;敌人的核心秘密似乎触手可及,却布满陷阱。希望与危机交织,等待与冒险并行。他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南京城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却照不亮他内心深处的重重迷雾。
“鹤”已感知到“蝉”的微弱振动,也嗅到了“影”的诡异气息。但下一步,该如何落下,才能既不暴露自身,又能拨开这重重迷雾,抓住那一线生机?
他知道,无论是寻找白若兰,还是揭开“影子”的真面目,突破口,或许都离不开档案室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区域。而所有的行动,都必须在他精心维持的“颓废”伪装下,悄无声息地进行。
档案迷雾深锁,代号惊魂未定。新的风暴,正在无声中加速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