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汉那句“四千块”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瞬间将连日来因巨大收获而蒸腾的炽热气氛冷却了下来。女眷们眼中那因憧憬而闪烁的光芒黯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现实的无力感和巨大的落差。她们围坐在王家的炕头上，看着窗外碧波万顷的大海，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迷人的蔚蓝背后，也横亘着令人望而生畏的门槛。
麻小燕掰着手指头，小脸皱成了苦瓜：“四千块……咱们现在满打满算，加上之前卖皮子的，也就一千五六……差得太远了……”
董良红轻轻叹了口气，抚摸着怀里那对木鸳鸯，低声道：“要不……就算了吧？有条小船能近海转转也挺好，那大船……太贵了。”
“那怎么行！”董良玉立刻反驳，语气带着不甘，“见识过了大船出海的威风，哪还看得上小舢板？再说了，有了自己的大船，才能像王大爷他们那样，正经赶渔汛，那才是长久的营生！”她的话说出了几个女眷心底共同的倔强，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谁还甘心只在小水洼里扑腾？
董良菲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分给她的那份钱，又往麻松山面前推了推，意思很明显——她的那份，也拿出来凑数。但这依旧是杯水车薪。
牛晓云冷眼旁观着众人的沮丧，忽然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却像锥子一样扎破了沉闷的气氛：“指望天上掉馅饼，不如自己动手和面。海里捞偏门看运气，山里刨食靠本事。船买不起，不是海的事，是咱们钱不够的事。”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麻松山脑中的迷雾！是啊！纠结于大海的莫测与船价的高昂毫无意义！问题的核心是缺钱！而搞钱，不正是他们最擅长、也最有底气的事情吗？只不过，战场需要从这片刚刚熟悉的蔚蓝，暂时转移回那片他们骨子里刻着印记的墨绿！
他的目光猛地从窗外的大海收回，变得锐利而坚定，仿佛一头嗅到了猎物气息的猎豹。他缓缓扫过众人，语气沉凝而充满力量：“二姐说得对！船，咱一定要买！钱不够，咱就挣！海里暂时没稳当路子，咱就回山里挣！别忘了咱们的老窝在哪儿！忘了咱们是靠着什么吃饭的！”
“山里？”女眷们都是一怔，思路一时没转过来。
“对！回兴安岭！”麻松山斩钉截铁，眼中燃烧起熟悉的、属于山林猎人的野性与自信，“咱们的‘青榔头市’（指挖参旺季）是快到了！就算时节稍早，老林子里藏着的好东西，也不止人参！鹿茸、熊胆、貂皮……哪一样不是硬通货？哪一样换不来真金白银？我就不信，凭咱们这帮人的本事，掏不出一条船钱来！”
这个转折出乎意料，却又奇异地瞬间安定了所有人的心。大海虽然慷慨，但终究陌生莫测，而山林，那是她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园，是浸透在骨子里的熟悉领域。虽然同样充满危险，但却让人感到一种脚踏实地的把握和信心。尤其是麻松山那充满自信的语气和眼神，仿佛带着一种魔力，驱散了因巨额差价带来的惶恐。
“对啊！咱咋把这茬忘了！”牛飞扬第一个跳起来响应，摩拳擦掌，“山子哥！咱这就回去！掏它几棵六品叶的老山参！看哪条船还敢说贵！”
于振军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补充：“松山说的有道理。山林资源是可再生的，只要我们遵循山规，不过度索取，确实是一条更稳定且我们更擅长的财路。目标明确，就是筹集购船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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