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十八次失败。
黑曜石合金的碎片像弹片一样切碎了防护墙。
液氧与甲烷混合后的殉爆将那个价值连城的试制发动机变成了一团废铁。
埃斯基站在满地狼藉中,浑身被烟熏得漆黑,但他那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混沌的入侵正在加强。
如果不逃离,无论是鼠人还是矮人,最终都只是废墟下的骸骨。
他带着一身硝烟味,再次跪在了山堡前,请求见一次杜林。
在矮子们的卫兵的押送下,埃斯基带着他所有的图纸——那是几千张密密麻麻的蓝图,在杜林的工坊外面,准确的说是酒馆里见到了他。
“你想说什么,耗子?”
杜林喝着啤酒,头也不抬,
“如果是来求我原谅你上次的亵渎,那就滚出去。”
“我在造一艘船。”
埃斯基的声音沙哑,因为吸入了过多的烟尘,
“一艘不走海路的船。”
他将图纸哗啦一声铺在桌上,那是发动机的剖面图,复杂得让人头晕目眩。
“这颗星球完了,大师!混沌的入侵正在加剧!他们的武器比你们的先进得多!”
埃斯基指着头顶,那里是千万吨的岩石,但他的手指仿佛指着虚空,
“唯一的活路在上面。在群星之间。”
“你不就是混沌吗?脏耗子!他们怎么可能比得上…”
杜林放下酒杯,瞥了一眼图纸,原本充满鄙夷的眼神凝固了。
作为一个工匠,他无法拒绝这种结构的美感,毫无疑问,这是暴力与精密结合的产物,工程学的圣杯,只有疯子才敢构想的工程项目。
“没有肮脏的混沌?”
杜林问道,
“一克都没有,没有次元石,没有混沌,没有哈苏特!纯粹的燃料,纯粹的物理反作用力!”
埃斯基凑近了,“但没有了次元石,我却做不出能关住这股力量的笼子,所有的金属都会融化,都会崩解。”
“除了葛林姆尼尔,但葛林姆尼尔太贵了,我根本用不起。”
杜林看着他,沉默了许久。
老矮人的手指在那复杂的涡轮泵结构上划过,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这是自杀。”
杜林最后说道,
“没有任何材料能承受这种持续的压力,哪怕是陨铁。”
“如果加上符文呢?”
埃斯基反问,
“如果在合金里注入你们先祖的力量,不仅仅是附魔,而是让符文成为金属骨架的一部分?”
“你想让我们用符文去包裹一团持续爆炸的火焰?”
杜林抬起头,胡子里露出一个狞笑,
“你知不知道这需要多少工匠?需要消耗多少心血?”
“我知道。”
“但混沌大入侵之下,你会死,我们也会死。”
“留在这里也是死,不如死在通往星辰的路上。”
杜林猛地一拍桌子,那张坚固的矮人工作台发出痛苦的呻吟。
“该死的!在我劈开你的脑袋之前,我的确想完成这个工程!”
老矮人吼道,
“如果你敢骗我,如果在天上这玩意儿炸了,我就算变成了鬼魂也要掐死你!”
就这样,side1最离奇的合作开始了。
矮人的符文大师们走出了他们封闭的堡垒,来到了鼠人的地下基地。
虽然他们依然戴着厚厚的面罩,拒绝呼吸这里的空气,拒绝与任何鼠人进行肢体接触,但在那台正在组装的引擎面前,种族的隔阂被技术的狂热暂时压倒了。
一种全新的镍基超合金被研发出来,它被命名为star-iron(星铁),是用镍为基底,融合铬,钼,铌,铝,钛,铪,锆等多种材料的复合合金。
每一块涡轮叶片都必须由一位资深的符文铁匠连续敲打七天七夜,将坚韧符文敲入金属的晶格之中。
埃斯基和杜林并肩站在组装架下。
“这里的冷却管路走线不对,”
杜林用锤柄指着一处节点,
“你说的什么流体动力学我不懂,但我知道符文能量在这里会淤积。”
“一旦过热,这根管子就会像香肠一样爆开。”
“那是再生冷却循环的关键。”
埃斯基飞快地计算着,
“如果改动,推力会下降5%。”
“那就让它下降!活着上去比快那一点点更重要!”
杜林喷着唾沫星子,
“改用耐热符文序列,三重复合!”
几个月后。
最终的成品矗立在发射井中,它通体漆黑,但在某些角度下,表面会流动着幽蓝色的符文光辉。
“点火程序启动。”
控制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一次,没有过去十几年次元石燃料带来那种令人作呕的绿色火焰和蒸汽。
但仍然带来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液氧与煤油在燃烧室中混合,被符文加持的高压泵压榨出每一分化学能。
一道耀眼的蓝白色光柱喷涌而出,将导流槽烧得通红。
“燃烧室压力稳定!25兆帕!”
“涡轮泵转速正常!”
“符文阵列,稳定!温度读数在安全范围内!”
埃斯基死死盯着屏幕,爪子抠进了控制台的边缘。
成了。
就在他准备欢呼的时候,杜林突然指着监视器大喊,
“看火焰的颜色!”
原本纯净的蓝白火焰边缘,突然出现了一丝诡异的黄绿色。
那是铜在燃烧。
“内壁烧穿了!”
杜林吼道,
“关机!快关机!”
紧急切断阀落下。
轰鸣声逐渐平息,只剩下冷却系统疯狂喷水的嘶嘶声。
埃斯基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监视器里那台还在冒着青烟的发动机。
虽然没有爆炸,但这依然意味着失败。
即使是符文加持的合金,也还是无法完全抵御那种极端的环境。
“还不够……”
埃斯基低声说道,声音里透着疲惫,
“哪怕是矮人的符文,也还差一点。”
杜林站在他身边,看着那台机器,眼神复杂。
他没有嘲笑,没有辱骂。
“铜内壁在高温氧气下撑不住。我们需要更好的涂层……或者,更强的符文。”
他转过头,看着埃斯基,那双顽固的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敌意,只剩下对未解难题的挑战欲。
烟雾散去。
埃斯基捡起一块从喷管上剥落的涂层碎片。
它已经结晶化了,美丽而脆弱。
“我们失败了。”埃斯基说。
“这只是第一次舱室。”
杜林哼了一声,他正在检查那复杂的符文阵列损毁情况,
“如果你以为打造工程器具是一次就能成的,那你就是侮辱了工匠这个词。”
“继续尝试。”
杜林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这次,他没有避开埃斯基的视线。
这依然不是友谊。
这依然是两个互相憎恨的种族,也许这项工程完成就会立刻开始互相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