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聚则离明得施而有形,气不聚则离明不得施而无形。方其聚也,安得不谓之客?方其散也,安得遽谓之无?”
气凝聚则成为有形之物(如人),散开则归于无形。有形之物如同过客,终会消散,但能因此就说那无形的状态是“无”吗?显然不能。
“故圣人仰观俯察,但云「知幽明之故」,不云「知有无之故」。” 圣人所探究的,是幽隐(无形)与显明(有形)之间转化的缘由,而非固执于“有”和“无”的绝对概念。
“盈天地之间者,法象而已;文理之察,非离不相覩也。方其形也,有以知幽之因;方其不形也,有以知明之故。”
天地间充满的是各种现象与形象,要观察其纹理规律,不能脱离事物(“离”指丽,附着)去空谈。当它有形时,我们可以借此推究它幽隐未形时的原因;当它未成形时,我们也应能预知它未来显明的轨迹。
诵毕,林灵素对窝阔台深深一揖:“大汗,人之结合,子嗣之育,亦是这天地之气感遇聚散,自有其幽明之故,非可全然以人力强求、规划。望大汗明察。”
寒风卷过,窝阔台端坐马上,目光深邃,望着林灵素,又扫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拔都,最终看向那铅灰色、仿佛蕴藏着无限生机的天空。他没有直接评论双方的争执,只是沉声道:“国师之言,朕记下了。拔都,莫斯科之事,你与国师,当如这天地之气,虽有清浊升降,终须感遇聚散,寻其中道。”
言罢,一夹马腹,在亲卫簇拥下,绝尘而去。
送别的人群渐渐散去。拔都站在原地,望着父汗远去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身边神色平静的林灵素,最后将目光投向脚下这片正在孕育着未知的土地。林灵素引用的那段关于“气”与“幽明”的宏论,依旧在他脑海中回荡,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
天穹下,云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缕微弱的天光,勉强穿透下来,照亮了雪原上几株顽强挺立的枯草。
理念的种子已然播下,能否在这片寒冷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尚需时间的酝酿,与更多“气”的感遇聚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