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船驶入骷髅湾时,天已全黑。
海盗船停在湾内,甲板上点着火把。维吉尔让水手将船藏在礁石后,自己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
海水冰冷。但他体内的某种东西开始运转——不是魔法,不是神力,而是被剥离魔气后残余的“深红真罡”。那本是无无能量网断裂后留下的空洞,本该是虚无,但维吉尔用三年的拓荒生活、用对这片土地的责任、用对阳娃慈父般的情感,将它填满了别的东西。
现在,这填充物在沸腾。
他游到海盗船侧舷,手指扣进木板缝隙——指甲没有变长,但指尖凝聚的真罡让木头如豆腐般被刺穿。他攀上船舷,像一道影子落在甲板上。
两个守夜的海盗正在喝酒。维吉尔从他们身边走过,两人甚至没抬头——真罡扭曲了周围的光线,让他如同隐形。
他感知着阳娃的气息。在船舱下层,有微弱的生命波动,像风中残烛。
但就在他接近舱门时,警报响了。
不是因为他被发现,而是岸上的了望哨看到了快船。
“敌袭!全员戒备!”
海盗们从各个舱室涌出,埃里克提着手枪冲上甲板。维吉尔不再隐藏,他站直身体,真罡在周身形成肉眼可见的暗红色光晕——不是火焰,更像夕阳沉入地平线前最后一抹余烬的色彩。
“维吉尔总督。”埃里克举枪瞄准,“一个人来?真是勇气可嘉。”
“放了她。”
“协议呢?”
“没有协议。”维吉尔的声音在海风中异常清晰,“只有两个选择:你们现在离开,或者永远留在这里。”
海盗们哄笑。二十对一,他们有刀有枪,对方手无寸铁。
埃里克扣动扳机。
燧发枪的铅弹射出,但在距离维吉尔三尺处,忽然减速、悬停,然后化为粉末飘散。
所有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维吉尔向前踏出一步。甲板木板在他脚下无声碎裂,不是用力踩踏,而是木板本身在真罡场中失去了结构完整性。
“我再问一次,”他说,“她在哪?”
埃里克脸色苍白,但依然强硬:“杀了他!”
海盗们一拥而上。刀剑砍向维吉尔,但在触及那暗红色光晕的瞬间,金属弯曲、折断,持刀的手腕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维吉尔没有动手,他只是向前走,真罡场如同移动的深渊,吞噬一切靠近的物质。
他走到埃里克面前。手枪已经打空,斧头砍在光晕上弹飞。维吉尔伸手,不是很快,但埃里克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不是被束缚,而是周围的空间在拒绝他的动作。
那只手按在了埃里克额头。
没有用力,只是轻轻一按。
埃里克双眼翻白,软软倒地。不是死亡,而是所有意识在那一瞬间被真罡“洗”过,变成了空白。
维吉尔继续走向舱门。剩下的海盗们惊恐地退开,无人敢拦。
他一脚踢开舱门——门板没有碎裂,而是化为齑粉。
舱内,阳娃正用发簪抵着自己的喉咙。她听到外面的动静,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当看到维吉尔周身环绕暗红光晕走进来时,她愣住了。
“你……”簪子从手中滑落。
维吉尔的光晕瞬间收敛。他快步上前,解开了阳娃手腕的绳索。她的手腕已被磨破,渗着血。
“没事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但眼中还残留着深红色的微光。
“你的眼睛……”
“暂时现象。”维吉尔扶起她,“能走吗?”
阳娃点头。两人走出船舱,甲板上的海盗们已经逃的逃、晕的晕。那两名水手和沉默者已经登船,正在控制局面。
回程的快船上,阳娃裹着毛毯,看着维吉尔的侧脸。月光下,他眼中的红光已经褪去,但某种东西已经不同了。
“那是什么力量?”她终于问。
“我过去的残影。”维吉尔望着海面,“刘混康取走了我的魔气,但留下了一个‘空壳’。这三年来,我在澳洲所做的一切——建定居点、开铁矿、接纳流亡者——都在填充这个空壳。今晚,填充物满溢了。”
“会伤害你吗?”
“不知道。”维吉尔诚实地说,“但至少,它今晚保护了你。”
阳娃沉默良久,轻声说:“谢谢。”
维吉尔摇头:“不是为我谢。是为所有在澳洲的人谢——你活着,我们的歌才能继续唱下去。”
快船驶入杰克逊港时,码头上已经聚集了数百人。看到阳娃平安归来,欢呼声冲破夜空。
阳娃被扶下船时,人群中传来歌声——先是几个人,然后是一群人,最后是所有人。他们用各自的语言,唱着她教过的那些歌的片段,杂乱却和谐。
维吉尔站在船头,看着这一幕。
他体内的深红真罡已经平息,但留下了某种印记。不是力量的印记,而是责任的印记——当一个人被那么多人需要、被那么多人用歌声呼唤时,他必须找到守护这一切的方法。
即使那方法,需要唤醒沉睡在灵魂深处的、连自己都不完全理解的东西。
夜色中,港口灯火通明。
远方的红石山上,高炉的火光彻夜不熄。
而在更远的北方海域,“海狼号”静静漂在骷髅湾。它的船长失去了所有记忆,水手们大多逃走。这艘船将成为澳洲的第一艘海军训练舰——维吉尔决定组建自己的海上力量。
因为今晚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些路,可以靠歌声开辟。
但有些威胁,需要更深沉的东西来面对。
而无论那是什么,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为了这片土地,为了这些人,为了那个在炉火旁歌唱的女子。
为了所有刚刚开始、还无比脆弱,却值得用一切去守护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