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终于不再是抽打丛林的鞭子,变成了无边无际、冰冷粘稠的灰幕,沉沉压在泰国边境这片散发着腐臭的难民营上空。龙云像一头被无数猎犬撕咬后侥幸逃脱的孤狼,每一步都深陷在没踝的深褐色泥浆里。腐烂垃圾、汗液、排泄物和绝望的气息混合成令人窒息的毒雾。无数双麻木的眼睛从千疮百孔的帐篷缝隙里望向他,又飞快缩回更深的阴影,只留下压抑的呜咽和孩童断续的啼哭。
他必须成为这片泥泞的一部分。破烂的t恤糊满污泥和血痂,脸上覆盖着厚厚的泥浆,只露出一双深陷却锐利的眼睛。左肩的贯穿伤和腹部的感染像两把钝刀在体内搅动,每一次心跳都牵扯出灼热的剧痛,高烧让视野边缘不断发黑晃动。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一个霉烂的废弃帐篷角落瘫倒,背靠着一堆被雨水泡透的硬纸板。
意识在高热中忽明忽灭。他颤抖的手伸进贴身口袋,指尖触碰到几枚冰冷的金属铭牌——狼王、猎鹰、野狼、信鸽。每一个凹凸的刻痕都灼烫他的神经。猎鹰被掀飞的头骨,野狼破碎的身体,狼王胸前喷涌的热血和那嵌入骨髓的嘶吼:“gss出卖了我们!活下去,查真相!”每一次触碰,都像把心脏按在碎玻璃上摩擦。
活下去…他死死咬住牙关,血腥味在口腔弥漫。颤抖的手摸向腰间小布包,里面是仅存的50泰铢硬币和两粒白色药片。
龙云蜷缩着挪到一个支着破塑料布的小摊前。摊主是个干瘪的老妇人。他摊开手心露出硬币,艰难地指了指肋下和腹部。老妇人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飞快地用油纸包起一小块冷硬的米糕,又塞给他两粒蜡纸包裹的药片,一把夺过硬币缩回角落。
米糕粗糙如同砂纸,但他强迫自己撕咬吞咽。就着泥坑里竹筒过滤的浑水,他吞下了阿莫西林。腹部的灼痛似乎微弱地平复一丝,但左肩的伤口依旧在每一次呼吸时撕裂般疼痛。
不能再拖了。他蜷缩回阴影角落,用牙齿配合右手,笨拙地解开浸透血污的布条。伤口暴露出来,边缘红肿翻卷。他拿出缴获的简陋急救包:一小瓶浑浊酒精、一团粗糙纱布、一根穿着黑线的弯针。
没有麻醉。
他咬住一截撕下的布条,牙齿深陷进去。右手捏着酒精棉,猛地按上肩头狰狞的血洞!
“唔——!”一声被布条死死堵住的闷吼。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钢缆,眼前炸开金星,汗水如瀑布般狂涌。剧痛如同高压电流击穿神经,心脏疯狂擂动。他死死咬住布条,牙龈渗出血丝混着汗水滑落。
他强迫右手稳如磐石。弯针带着黑线,刺入翻卷的皮肉。一针,两针…汗水流进眼睛模糊视线,他用力眨眼。肌肉在剧痛下抽搐抗拒,他用意志镇压。八针!最后一针穿过,线头打上死结,他几乎虚脱瘫倒,只剩胸膛剧烈起伏。
就在此时,营地另一端猛地爆发出惊恐尖叫和粗暴呵斥!
龙云瞳孔骤缩。他如蓄势猎豹无声贴到帐篷边缘。
十个武装分子像闯入羊圈的鬣狗,蛮横冲进食品分发点。破烂的ak-47枪口乱指,踢翻粮袋。领头是个粗壮横肉的家伙,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挥舞砍刀,唾沫横飞地驱赶人群,目标直指印着un标志的米袋。
恐惧蔓延。男人护住身后,女人紧捂孩子的嘴。一个瘦小男孩被挤倒在地,惊恐抬头,正对上领头武装分子暴戾的眼睛。男孩吓得忘了哭,只徒劳地瞪大那双盛满极致恐惧的眸子。
就是这双眼睛!
那纯粹的、濒死的恐惧像闪电劈中龙云。瞬间与记忆重叠:野狼破碎的身体,信鸽炸开的脑浆…狼王胸前血洞和推他一把时的决绝眼神。
“活下去,查真相!”
冰冷的杀意,复仇的烈焰,保护弱者的本能,瞬间冲垮一切。他的眼神刹那淬炼成出鞘利刃。
杀!
龙云如一道贴地阴影,移动到旁边一栋歪斜的薄木板棚屋后。他猛地扯下肩上浸血的纱布,迅速将缴获的ak-47枪托与右肩窝缠裹固定。锈蚀的金属触感让滚烫神经奇异地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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