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的引擎声终于被层层叠叠的雨林彻底吞没。车辙消失在一条浑浊小溪的边缘,水流迅速抹平了轮胎碾过的最后痕迹。当林志豪抬手示意停车时,沉重的车身猛地一顿,惯性让车厢里所有人都晃了一下。引擎熄火,令人耳鸣的咆哮瞬间消失,只有热带雨林那无处不在的、湿漉漉的嗡鸣重新占据了空间——昆虫的嘶鸣、鸟类的啁啾、叶片上水珠滴落的啪嗒声,还有无处不在的、饱含水汽的沉重呼吸感。
临时营地选在几棵巨大板根树纠缠形成的天然穹顶之下,上方浓密的树冠隔绝了大部分倾泻的暴雨,只在边缘形成水帘。地面是厚厚一层湿滑的腐叶。
“警戒轮次,‘火种’、‘剃刀’第一班,两小时。”林志豪的声音带着脱力后的沙哑,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墓碑’,处理伤员。其他人,休整,检查装备。”
车厢挡板被猛地放下。汉斯第一个跳下车,他沉重的医疗包砸在泥泞的地上,发出闷响。他径直走向那个蜷缩在角落、腿上绑着简陋夹板的难民小女孩。小女孩的眼睛像受惊的鹿,空洞地望着陌生的雨林。汉斯蹲下,动作刻意放得极其轻柔,解开湿透的绷带,露出肿胀发紫的小腿。他拿出一次性注射器,抽取透明液体。“局部麻醉,”他低沉地对小女孩解释,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很快就不疼了。”小女孩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玛丽亚——那个沉默的女人正靠在一棵巨大的板根树干上,指间无意识地捻动着一张沾着泥痕的百元美钞。
詹姆斯和陈晓峰则像精准的机器,迅速消失在营地外围的绿色屏障中,占据有利的隐蔽点,枪口警惕地指向来路。
龙云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布满青苔的岩石坐下,泥浆和雨水顺着他的作战服往下淌。他没有立刻去处理湿透的装备,而是再次从贴身防水袋里取出那份文件——封面上的“暗矛”标志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条活过来的毒蛇。他翻开,目光死死锁住那些武器清单、运输路线和接收代号,手指在“幽影”那几个模糊不清的离岸账户信息上反复摩挲。每一次触碰,都像有冰冷的钢针扎进脑海深处,刺穿层层叠叠的雨林噪音,将他猛地拽回那个炼狱般的gss任务现场——
震耳欲聋的爆炸!土石混合着金属碎片像暴雨般砸在掩体上。通讯频道里全是绝望的嘶吼和电流的尖啸。
“幽灵!幽灵!无人机支援在哪里?重复,我们需要空中掩护!坐标已发送!!”龙云对着麦克风狂吼,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的沙沙声。
下一秒,更加密集的迫击炮弹尖啸着撕裂空气,精准地砸在刚刚暴露的几个火力点上!火光冲天!
“情报泄露!我们被卖了!撤!快撤——!”分队长的声音被一声近在咫尺的爆炸彻底掐断。
龙云在浓烟和烈焰中翻滚,灼热的气浪舔舐着皮肤,他看到最后一个战友被倒塌的混凝土墙吞噬,只伸出一只满是血污的手……
龙云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砸在手中的文件上,晕开一小片墨迹。他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铁锈味,闭上眼睛。不是幻觉。每一次失败的呼叫,每一个战友倒下的瞬间,都清晰得如同烙印。那个代号“幽影”的庞大阴影,如同这片无边无际的雨林,冰冷地笼罩着他,吞噬着所有希望。而“暗矛”,就是它伸出的、滴着血的爪牙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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