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在平板上滑动,调出了另一份几乎一模一样的清单,转向旁边坐在椅子上、正被汉斯检查右手关节挫伤的陈云峰。“‘火种’,你的食谱。同样。你的指关节软组织挫伤需要严格限制活动,避免二次损伤。呼吸道轻微刺激,避免辛辣油烟。”
陈云峰看着平板上的清单,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眉头也罕见地、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刚刚被汉斯处理包扎好的右手放了下来。
“抗议无效。”汉斯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法官宣判,“营养配比精确计算,满足你们身体修复所需。味道,是次要考量。想早点恢复行动能力,就严格执行。”他收起平板,眼神扫过两人,“现在,去淋浴。然后,餐厅。你们的‘病号特供餐’十分钟后送达。”他说完,转身走向消毒柜,留下龙云和陈云峰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绝望和对“味道”二字的全新认知。
熔炉基地的餐厅更像一个大型战术简报室的延伸。几张厚重的合金长桌排列整齐,墙壁上是巨大的战术屏幕和世界地图投影。此刻,屏幕上没有复杂的战场态势图,只有几个监控窗口安静地运行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不是食物的香气,而是一种混合了水煮蔬菜的寡淡、蒸鱼的海腥、以及某种人工合成蛋白粉的金属涩感的奇特气息。
几张桌子旁,坐满了愁眉苦脸的灰烬小队成员。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个标准的不锈钢餐盘,里面的内容大同小异:惨白的鸡胸肉或鳕鱼,翠绿得毫无生气的水煮西蓝花、胡萝卜,一小坨颜色暗淡的藜麦饭或红薯泥。
“上帝啊……”詹姆斯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鸡胸肉,那肉块在他叉子下纹丝不动,弹性十足,“这玩意儿,‘扳手’,我怀疑它比你修车用的轮胎橡胶还硬!汉斯确定这煮熟了吗?”
皮埃尔拄着拐杖,艰难地用小勺舀起一勺灰绿色的、粘稠的“高蛋白营养糊”,表情如同在吞咽毒药。“相信我,詹米,”他苦着脸,“这糊糊才是终极折磨!它完美融合了粉笔灰的质感和过期奶粉的余味!汉斯是怎么发明出这种反人类的东西的?这比德国病号饭还可怕!”
玛利亚叉起一根芦笋,对着灯光看了看,叹了口气:“至少它是绿的……但我发誓,汉斯是不是把盐罐子锁进保险柜了?一点味道都没有!”
“盐?”伊万用勺子狠狠捣碎盘子里可怜的红薯泥,愤愤不平,“‘毒蛇’,你太奢侈了!能尝到食物本身的味道已经是‘墓碑’的恩赐!我现在做梦都能闻到基辅妈妈做的红菜汤和萨洛(腌猪油)的香味……”他一脸向往,随即又垮下脸,“而不是这个!该死的维生素!”
卢卡斯(“铁蛋”)默默地嚼着一口西蓝花,这个沉默的防御专家只是用力地咀嚼着,仿佛在啃一块需要攻坚的堡垒,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放空,显然灵魂已经出窍。
餐厅门滑开,龙云和陈云峰走了进来。两人刚洗完澡,换上了干净的灰色作训服,但脸色依旧疲惫,龙云走路时左腿还有些微跛。他们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看到汉斯端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盛放着“特供餐”的不锈钢餐盘紧随其后时,餐厅里瞬间爆发出一阵带着幸灾乐祸和同病相怜的哀嚎。